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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的陇川坝》

2015-10-11 08:34| 发布者: 雷午寨主| 查看: 15231| 评论: 0|来自: 北京赴滇陇川知青

摘要: 1代 序40 年前,1969 年 5 月 15 日中午 12:44 分,我们 305 名赴云南陇川农场的北京知青乘专列离开北京,5 天后抵达昆明附近的一平浪,再换上大卡车,于 1969 年 5月 26 日到达云南陇川农场。同年 12 月 9 日,又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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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年农场那些事

陇川农场水工队/ 夏陵豫

接李清电话,让我写写云南的事。我们认识是在弄巴场部,当时我刚调去不久,安排在政治处任新闻干事,和“老牛角”叶珍华住在一起。还有调来筹办什么展览会的李安定,再就是那个“高傲的公主”,当场部播音员的小女生。但可惜的是,由于她“戒备森严”,我连她叫什么都没敢问。李清很健谈,感觉戴着一副浅墨色的眼镜,可她说是白光的,但我总是看不清她躲在镜片后面的眼睛。我们是怎么认识的已记不大清了,但那双“模糊”的眼睛却给我留下很深的印象。

李清的嘱托,把我的思绪拉回到40年前,开始拾掇令人难以割舍的点滴回忆。

其实,在我一生中,最美好的记忆只有两处,一个是儿时在南京中山陵上小学时,每当放学,沿着乡间小路跑啊跑啊,那个山林翠绿翠绿的,霞光透到变化的林隙滴洒下来,显的扑朔迷离,早不知身在何处。那个溪水也清的可以把你溶入其中。几个狐朋狗友,挽着裤腿,撅着屁股,在河沟里摸龙虾,而且是活剥生吃,那才叫鲜。天都擦黑了,才想起要回家。

另一个就是云南的陇川。那里的天空美极了,离开云南后我再没有见过这么纯净剔透的天。它是那么低,好像太阳就在头顶上不远,一天晒下来,再好的皮肤也会打卷,哪像现在,还有什么防晒膏、护肤油之类的,才几天个个的小脸就成了土豆皮。到了夜晚,满天的星斗近的好像唾手可得,加上曼舞的萤虫,使星光和萤光交相辉映,引你凝思万千。

“文革”虽然是一场灾难,但也让我有幸到彩云之南神游了一趟,而且是我“初出茅庐”的第一站,使我至今无法忘怀。

到陇川后,我被分配到号称“小牲口”的水工队。在几百米的坝坡上,推着重车,每天要不停地奔跑上百个来回,也仗着年轻,就从来没有感到累。围堰筑坝,居无定所,住的是竹篾房,点的是煤油灯,日复一日的辛苦劳作。异地他乡的思亲念友,生活饮食的众多不适等等,这些巨大的反差在我的记忆中却没留下什么“硬伤”。现在回想起来,我们这些天子脚下的“七品”臣民,也不知当时是怎么撑下来的。就因为水工队的与众不同,我们心里还真有几分自豪和优越。

到陇川后,我最神往的是到边境线上,亲睹甚至拥抱一下祖国的界桩。队里的老农工说,界桩是不能去的,搞不好弄个投敌叛国,边境对面也时常有打冷枪的,不要没事找事。后来才了解,当时的形势很复杂,“阶级斗争”很激烈,缅共武装、美蒋特务、本土毒枭活动猖獗,也就暂时打消了这一念头。只是后来,我借着办专案,和夏日明一起,神神秘秘地摸到边境线,隔着条河观望了很久,虽感到遗憾,但也算是了了一个心愿。

云南是世界植物之最,陇川的山上有无数的奇珍异树,叫我大开眼界。上山伐竹是件最苦的差事,真叫累,但却充满了乐趣。记得第一次上山伐竹,是为了给我们盖竹舍。雷海明副队长带着我们,沿着崎岖湿滑的小路向上爬,大家都是汗如雨下。“小不点”刘世杰还歪伤了脚,痛得眼泪都下来了。余利生不客气的冲他说:早说不带你来,你死乞白赖要跟来,不行你自个儿回去吧!一听要让他回去,“小不点”噘着嘴再不敢吱声。最后还真是扎个担架,生把他抬回去的。

刚翻过第二座山,眼前的景色把我们惊呆了,浩瀚的竹海,推着波,一浪一浪涌到我们眼前,一个字,震撼。大家的疲劳一扫而光,都沉浸在欣赏大自然美轮美奂的享受中。碗口粗的陇川毛竹,层层密密,绵延不绝,直冲到天边。竹林海,彩霞天,景色非常秀美,气势磅礴壮观。若深入其中,恬静的又充满神秘。小风乍起,竹林摇曳发出的“呼喊”,好像在述说着什么。雷队长嘱咐道:早晨可千万别到竹林里解手,说不准,竹笋会从地下冲出来,小心你的屁股开花。所以当我们踏进松软如毯的竹林时,总是小心翼翼,东张西望,生怕被窜出的竹笋刺到屁股。

记得刚到昆明,前来接我们的水工队文书周文明一见到我们就热情的大声招呼:欢迎你们来陇川,我们陇川啊,头顶着芭蕉,脚踩着菠萝,遍地是甘蔗,还有制香精的枫茅草,等等。甚至还眉飞色舞地说到陇川的姑娘有多好。他是少数民族,特别能摆龙门阵,听得我们都傻了。而到了陇川后,才印证了老周的大话,还真是言不虚传,没把牛皮吹破。在陇川的那些年,当地有名的、叫不上名的水果可谓千奇百怪,什么“牛肚子果”、 “野枇杷果”,等等,让我们“一饱胃福”,但我要特别说说甘蔗给我们带来的趣事。

学问上的甘蔗我不懂,那时,当地人把甘蔗分为两种,一种是用来榨糖,产量高,含糖多,但吃起来水分少,口感差;另一种是当水果吃的,俗称,“水果甘蔗”。这种甘蔗较粗,节距长,外皮青绿,脆甜水大,口感很好。特别是去蔗皮不用刀,只需用牙咬住一端,一拽,“刺啦”一声,皮就破竹般齐根而下。年末收蔗的季节,几分钱一斤的甘蔗,我们每人一口气买下几百斤,成捆的扔到床下,每天上工拖出一根,随走随啃,有人还打趣地说:小糖厂又开榨了。可宿舍里就越来越不成样了,满地的蔗渣堆的老厚,男生们又个个是大懒虫,累了一天,谁也懒得动弹。舍长顾宏经常对着我们“猪窝,猪窝”的大喊大叫。我们早摸透了他的秉性,只要装睡着听不见,一会儿,他自己就收拾起来,嘴里还骂骂咧咧,不干不净的。

周末到弄巴赶街,逢榨季,路上都是满载甘蔗往糖厂送榨的马车队,当地的马匹,个头很小,像北方的毛驴,但个个精神抖擞,趾高气扬,一路上不须扬鞭,始终奔跑不停。不像北方的高头大马,外表极其雄壮,但拉起车来慢条斯理,不鞭不跑。当听到马车的铃声,我们就驻足侧身,待车刚过,顺势从车上拽下一根甘蔗,同时朝车把式招招手,以示感谢。这可不是拦路抢劫,而是一种习俗,就像口渴了到路边客家讨口水喝一样,是可以免费的。

过了昆明就听说什么云南十八怪,其中有“三个蚊子一盘菜”之说,虽有些夸张,可陇川的黑斑蚊那“勇往直前”的拼命狠劲,着实让我领教了一把。但要说到陇川的蚂蟥那才叫长见识。上世纪60 年代的北方是几乎见不到蚂蟥的,由于气候寒冷,很少水田,蚂蟥难有适合的生存环境,所以罕为人见。但在陇川,几乎天天与它为伴,是我们身上的常客。刚去我们不知道,而那个年代的北京男生,很少有人不会游泳,一见到水就想下,可上岸一看两腿爬满了蚂蟥,还真有点手忙脚乱,女生们更是惊慌失措,乱作一团,尖叫声不断。后来司空见惯了,也就见怪不怪,习以为常了。其实水蚂蟥扒到腿上也就吸点血,它身材稍大,不可能钻进体内,只须随手捡根草棍或稻秆之类的,由下向上轻轻一刮,就都会纷纷落“蚂”。

后来,老农工告诉我们,下水前,先做个“火力侦察”,用树枝条在塘边来回划水,看看有没有蚂蟥出没。结果一试,果然灵验。随着划水激起的水波,就看见,一条条黑色的水蚂蟥,用它那特有的波浪泳姿,嗖,嗖,嗖地游到水边,找好位置,安静的“潜伏”起来,等待猎物的降临。有时,闲着没事,我们也会用“惩治”蚂蟥来寻开心。把抓来的水蚂蟥,用小棍捅它的“屁股”,把内腔从“嘴”里整个翻过来,每翻好一个就插在田埂上,排成一排,还美其名曰:晒“蚂蟥干”。现在回想起来,也太残忍了点,起码也是大自然中的一条小生命吗。

稻田里还有一种牛蚂蟥,比水蚂蟥大的多。记得一次,为了赶季节,我们去水稻队支援插秧。插秧前要先把地耙平,农工们赶着水牛,踩着犁耙在水田里来往耙地。可是有一头水牛,走着走着就停下死活不走了,农工怎么抽它,就是死犟不动,只是不停的蹬它的后腿。过去一瞧才发现,一个灰褐色,胡萝卜大小,浑身稀疏长着绒毛的家伙,扒在这条水牛的后腿上。这就是“名声赫赫”的牛蚂蟥。初次见到这个“怪物”,心里感到一阵想呕,很不舒服,有点瘮人的感觉。听老农工说:这种牛蚂蟥,十几条一齐攻击一头水牛,如果没有及时发现,一个时辰就能把这头水牛的血都吸干。

但是,牛蚂蟥对人不构成威胁,它体型庞大,移动又慢,稍碰触人体就立即可以感觉到。真正令女生们惊恐心悸而花容失色的是旱蚂蟥,这种蚂蟥的体型很小,约一个米粒长,大的也不过二个米粒,它才是真真的“噬血杀手”。有人说它会飞,那倒言过其实了。旱蚂蟥的嗅觉非常敏锐,它能借着风嗅到血的腥味。当发现有猎物移近时,它能准确判断猎物通过的路径,并利用体小身轻的特点,爬到草叶的上端,随风摇摆,顺势搭载上通过的猎物。如果它搭载的是人体,不会像水蚂蟥那样“饥不择食”,而是一直爬到大腿根,靠着内裤的依托,大开杀戒,直到吸的血把身体涨成一个血球,再顺势滚落,逃之夭夭。就因为它非常狡猾,所以很难抓到它的“现行”。当发现内裤有血,而且大腿根血流不止时,才知道“杀手”已经光顾过了。更可怕的是,有的旱蚂蟥会通过肛门或其他孔穴钻进人体内,造成寄生危害。

陇川蚂蚁的与众不同也叫我印象深刻。上小学时,我曾养过黑蚂蚁。为了能直接观赏到蚂蚁驻窝的实景,我把蚁王、兵蚁和工蚁抓来,装到填好土的玻璃瓶里,看它们是如何建筑“地下宫殿”的。而这里的红蚂蚁,体形奇大,如果插上翅膀跟北方的大黄蜂一样。这种红蚂蚁,你可不要轻易欺侮它,被它蛰一下,立马肿起像成熟的杏子一样的大包,比马蜂蛰的还痛。倘若你用小棍夹住它的身子,立刻会看到一股股黄色的泡沫从它的屁股里喷出来,整一个“袖珍灭火器”。你试想,这些泡沫要“注射”到你身上该多恐怖。

说到当地的白蚁,就更有意思。白蚁是以食木为生的,有些老树枯死被埋地下,就成了白蚁的巢穴。每当连阴雨一过,巢穴上总会鼓起一个个小土包,像座小山丘。土包上有时布满了白白的地菌,当地人称它为“鸡纵”。它那表面黑褐色或微黄色的伞盖边缘,呈辐射状裂开,古人说它“纷披如鸡羽”,故而得名。据说鸡纵菌是云南诸菌之冠。它质地肥厚,质细丝白,用它炖肉,做汤,是脆嫩爽口,清香扑鼻,鲜的让你找不到家。在那里,能有机会喝一回鸡纵汤,那就是神仙的日子。我离开陇川的40 年,每每想起鸡纵汤的鲜嫩,还是会谗的吞咽几下口水。

记得有一次老农工带我们刨挖这些“小土包”,惊人的一幕让我目瞪口呆:随着刨挖的深入,一个蚂蚁的宫殿也徐徐展开,其造工精细,结构严整,真乃神工天造,令人惊叹。特别是发现蚁卵后,老农工如获至宝,说这可是大补,是当年专为君王贵妃上贡的佳肴。经常食用,可以强身健体,像蚂蚁一样力大无比。随即小心地取出,并用芭蕉叶层层裹好。当时我也好奇的尝了尝,酸酸的,还挺好吃。

在陇川时,户撒这个地方一直“勾引”我的心,但最终我也未能如愿前往一游。户撒虽是阿昌族聚居的地区,但老农工说户撒人是当年诸葛孔明“七擒孟获”时留下的后裔。他们的耕植技术,加工技能都高出周围地区。所以一提起户撒的产品,那就是极品。当地人为能得到一包户撒烟而沾沾自喜。我虽不懂烟,但看外表,色泽鲜艳,烟叶厚实,烟丝细长柔软,而烟味有淡淡的酒香。如果让会抽烟的人说起户撒烟,那就津津乐道个没完没了,他们聚在一起,就是品烟、吹牛带冒烟了。

其实,我向往户撒的真意,就是想得到一把户撒刀。当时,这种刀远近闻名,它极富民族特色,在周边地区和接壤的缅甸,几乎人人都爱佩带。男儿从小爱枪棒,男儿无人不爱刀。我也一样。特别是我第一眼看到它时,就深深地喜欢上了。尤其是户撒短刀,外形美观,刀背上剁有花纹,刀面上开有血槽。刀身由几层钢混合打制而成,刀口坚韧锋利。除了用水牛角,有的刀柄甚至是象牙材料所制,雕有图案和文字,并精心镶嵌装饰,完全是一件精美的艺术品,谁见到都会爱不释手。

由于打刀的人多,材料很缺,一般都要自己带材料去,否则打不出好刀。没办法,只好去找我在弄巴糖厂的好友田景辉师傅。那个年代,生活日用品奇缺,特别是边疆地区。我们从北京带来的“酱油膏”、“解放鞋”和“床单”等就成了当地的“硬通货”,比现金还要神通广大。田师傅说:打户撒刀最好用弹簧钢,而这种钢只有拖拉机修理厂才有。后来老田通过关系,用一块酱油膏和一双解放鞋换了一块弹簧钢板,并托人去了户撒。不久,我的腰就硬起来了,也成了“有刀一族”。但好景不长,一次外出,在住旅店时,这刀突然不翼而飞。当时真后悔不该带它,这下可好,还没捂热乎就干净了,叫我心痛了好久。

调到场部后,一次去“画家”李安定那儿串门,他正用一把户撒刀在切瓜,我上去一把夺在手里,翻来覆去的仔细品看。那是一把户撒腰刀,外表极有个性,就像袖珍版的青龙偃月刀,但在我的眼里,这把刀就是我那把。我很兴奋,紧紧握住就是不撒手,死活要拿走玩玩。安定很舍不得,但又不好意思推辞,只好眼巴巴地看着自己的心爱之物被我席卷而去。最后,这把刀的命运也和前一把刀一样,神不知,鬼不觉的失踪了。

东拉西扯了那么多,但总感到缺了点什么,其实不是缺了点,而是缺的太多。那些朝夕相处的同窗战友们为什么没有登场?他们在哪儿?其实他们始终就在我的身旁。他们鲜活的音容笑貌就在我的眼前,在我的耳边。虽然,我在陇川仅仅待了两年,可就是这短短的两年,却改变了我的人生。我会集思于笔端,为我们的壮丽年华浓墨重彩的挥毫一书,这是一份沉重的责任。让所有去过陇川的、没去过陇川的人都记住那个年代,和那个年代在陇川贡献了热血青春的一批北京知青。

他就是爱写点子东西而且其损无比,凡是想得起说不出,难登大雅之堂的东西,他都能倒腾到他的书里,让人看后忍俊不住痛快之至。他的幽默与犀利已经让我们感到是一件武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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