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凌花说明：这是知青好友的文章，他最近身体欠佳，要求我将他的日记整理成文，予以发表。
下 乡 三 得 ——在联谊会上的发言 金酉
我们上山下乡到农场已经50多年了。从迎春火车站戴“忠”字牌、坐大卡车往北大荒赶路的情景恍如昨天。 当年的“知识青年”，已是今天的“无知老年”。我们之中的许多朋友已经先我们而去，令我们倍感怀念。不管在北大荒时间是长是短，对我们每个人的影响，都是一生的，巨大的。 “上山下乡”这件事，对国家、对我们这一代、对我们每一个个人，都有得有失。得失问题，是我们回想当年时经常会考虑的问题。对这个问题见仁见智，有争论。 下乡的得失问题，虽然很重要，也是很多人的心结，但是我不想在这里全面讨论它。 我个人，农场经历比较长，其中有得意，就是做出了一些贡献；也有惭愧，就是在关键方面努力太少，还作了不少孽。我还学会了很多技能，当时是“得”，今天无用，沦为“落后的生产力”。这些，今天也不说了。 谈谈我在北大荒的三个“所得”。 一得：使我们坚强了。我们这些人，在北大荒是吃过大苦的。主要是艰苦的大量的甚至是危险的劳动，极为寒冷的天气，十分低标准的吃住条件，各种各样无孔不入的有毒昆虫等等，加上“文革”的政治气候。这些，都使我们获得了宝贵的“坚强”。我们“曾经沧海”，不论是工作、事业还是个人家庭生活，遇到的任何困难挫折都压不垮我们。 二得：增进了“工农情怀”。与老职工一起战天斗地，出大力流大汗做贡献，结果，感情变了，看问题的角度变了。 例如，进城看见大楼，总想着当年这楼是如何建起来的，石头是怎么凿、脚手架是怎么搭的；看见鸡鸭鱼肉，总想着鸡鸭鱼是如何饲养繁育的；对“四大舒服”，认为的确是舒服，不是受罪。还有，看到有人在商店、餐馆动辄喝斥服务员，十分反感；反感耍特权，认为该排队就排队、该买票就买票、该交钱就交钱嘛。等等。所以，愿意从弱势群体角度想问题，对他们十分同情理解；汶川地震，感同身受。用毛主席的语言模式讲，是思想得到了改造，立场、感情转到了工农群众一边。 我想，不仅是我，我们这些人，出身工农的，没有瞧不起爹娘的；出身干部和知识分子家庭的，没有瞧不起工农的，工农味道还挺足。我就常被人家笑话为“老农民”。甚至过头了，被人认为有“痞气”、“匪气”。这种立场、感情的工农化，正是毛主席当年号召的初衷，是我们特别可珍惜的收获。我们要保持、发扬，争取传给下一代 三得：获得、加深了与在座各位的友谊。这也是我们今天坐在这里的重要原因。而我们今天坐在这里也是对我们之间的友谊的见证。 我们不是酒友、牌友、驴友、网友、舞友等等，我们是历经50年风雨的荒友，这个友谊是很独特的。独特在于，我们初次相聚的时候，都是单纯的孩子；我们都有同样的无私的理想主义的目标和激情；我们曾经并肩为这理想和目标奋斗，甚至以生命相搏；我们一同扛麻袋，一同拉爬犁，一同刨冻粪坨子，一同脱土坯，一口锅里搅马勺，一座戏台献歌舞；我们已经形成共同的文化背景和思维方式。以后，不论我们个人的发展、际遇、经历、状况有多大的差别，我们这些共同点都丝毫不会流失。所以，在当今这商品经济时代，我们的友谊还保持着那一份万分可贵的纯与真。 我不是正人君子，在与他人交往中，送人一件东西，请人一顿饭，有时会想到将来的回报；在单位里，在上级或下属面前，经常会“作秀”，故作高深，言不由衷。但是，和荒友们在一起，和诸位在一起，我自然而然，想不到什么“利益上的交易”，也不用装模做样、装腔作势。要不然，我怎么得了一个“流氓酉”的雅号呢？要是在单位里，不用说给我起这么个外号，就是想他们也不敢想。 第一得、 第二个“得”，其原因是可以替代的。我们不到八五三，而是去插队、当兵、下矿，也可以获得。第三个“得”，其原因是不可替代的。时空如果稍有不同，这份友谊就不是与你、你、你了。所以，用时髦话说，这也是“缘分”。 想到有一部美国40年代老片子《魂断蓝桥》，大概是费雯丽主演，里面主要讲爱情，讲生离死别。但是片子的主题曲却不是讲爱情，其主题是《友谊地久天长》（原文意“地久天长”，Old long since），的确深刻，成了世界名曲。爱情往往是脆弱的，我们之间的友谊却是牢不可破的，是历久弥坚、历久弥新的。我坚信这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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