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老了，觉少了，每天也就四五个小时的觉。昨晚睡得早了点，所以半夜便早早地醒来而且睡意全无。如此躺在床上无所事事便胡思乱想起来。 思绪一下子回到了年轻时代，特别是下乡在牧区时那种单纯、单调的放牧生活。那时头脑简单，脑袋里装的东西少之又少，可睡眠却是相当地好啊！ 草原的冬天，下午四点以后太阳便落山了，夜幕很快来临。放羊回来，蒙古包的老板娘已做好了晚饭。虽然在牧区待了几年但由于我性格内向不爱说话，所以对蒙语所学甚浅。除了简单的你好、吃饭、喝茶、睡觉、去哪、走了、再见等日常生活用语之外，与牧民较为深入的交谈和交流几乎没有。晚饭之后，稍事休息，老板娘便将炉火弄旺、添足了牛粪或羊粪，将包内温度弄得高高的，大家便打开铺盖钻入被窝，随之很快进入了梦乡。清晨最先起床的还是老板娘，她先生火、烧水做饭把蒙古包里弄得温暖如春，我才会穿衣起床。此时太阳升起已是早晨的七八点钟，算来从入睡到起床十几个小时，这觉睡了一圈还要多呢！如今这样的觉，简直是一种奢望。 那一年的夏天，公社调我去协助旗里派来的工作队搞一批三查和整建党。我和公社的兽医太平住一个房间。半夜身下瘙痒难耐，打开手电筒一看只见床单上十几个吃得鼓鼓的血红的虫虫正在逃离，原来竟是久违的“臭虫”！当年在牧区“虱子”那可是一个叫多，刺痒时一伸手从裤腰里抓出几个是很平常的事，不过那天被臭虫咬醒还是很新奇的，这让我记住了很多年。次日我和太平将屋内的床板拿到室外放在地上磕打还磕出不少臭虫呢。后来我们找了些六六粉放入铁桶再放些牛粪关紧门窗在屋内点燃，经此一熏，臭虫还真的被杀灭了。说起来这个方法还是跟天津老家学的呢——那时几乎家家有臭虫，夏天人们常用硫磺点燃熏臭虫而且效果很好。 还是那一年夏天，工作队的任务结束了，我被派往牧民森格家去放羊。当时他家的牧群在公社北边草场一个叫查干楚鲁的地方，有四五十里之遥。到牧区几年了，对草原的地理地貌已经基本熟悉，所以一说地名就知道在哪个地方。我早饭后出发，骑着马慢慢地前行，中午时分来到了森格家的蒙古包。当时他家无人，蒙古包只是用一根皮条简单地拴着。（当地的风俗，家无人也是不上锁的）我进入包内，斜躺在铺盖上，不一会便进入了梦乡。我似乎还记得我做得是一个美梦，梦见我回到了天津家乡，那是一种又惊又喜、又难舍难受的感觉。正当我美滋滋的时候，忽然被一阵杂乱的声音吵醒，原来是森格的阿布盖（老婆）赶着牛车回来了，她从生产队队部领了一些东西还顺便带来了我的行李。 昨天晚饭后正在小区内溜达，忽然接到舍布勒玛发来的语音微信。舍布勒玛是我下乡时所放牧过的蒙古包的女主人之一，那时她还是一个二十岁刚刚有了一个小女孩的年轻母亲。我在她家当羊倌约有一年的时间，从她新婚到有了孩子。感谢现代科技的发展，通过微信也是通过曾经的草地朋友我和她取得了联系。当她知道了我2019年曾回访牧区的时候非常遗憾，抱怨我为什么到了西旗却不来看她们。我解释说，那次时间太仓促太短暂了，以致未能取得联系。她非常希望我能再次回访草原，她说她现在还在放牧，她依然负责给羊倌做饭，不过现在羊群都是自己的了，她请了一个羊倌为她家放牧。她丈夫苏和巴特早已去世，她的三个孩子两女一男都已成家立业，如今她已是儿孙满堂的奶奶和姥姥了。她的孩子们都在西旗或海拉尔工作，只有她自己还离不开草地。舍布勒玛发来微信询问天津的疫情，问我，你们都还好吧？我回答说，我和家人都很好，天津的老知青们也都挺好。天津的疫情近几个月来一直散发不断，不过都能很快控制，这不，今天整个天津市又一次做了“大筛”嘛。她说，西旗和满洲里现在没有新冠病人，内蒙的其他地方倒是有散发病例。我说希望你多多保重，我非常想回来再看看，也希望有生之年大家能够相见。只不过这疫情一晃就是两年多，还不允许我们随便远行。好在现在有微信，可以通话和视频，大家联系还是很方便的。 舍布勒玛说，她现在草地了，此刻草原正在下着大雨所以手机信号不太好；她还说过几天就要剪羊毛了。一下子我眼前又涌现出当年牧人们在羊圈里手拿剪刀蹲在被按住的羊儿身边咔嚓咔嚓剪掉羊毛的情景、几天后又轰着羊群跳入混有六六粉的水槽中洗羊的情景，那些牧区生产劳动的情景顷刻间便展现在了眼前。 我真的还想回草原看看，到曾经放牧过的地方、到曾经的蒙古包住上一住，甚至再当一回羊倌放一回羊。我想这可能是晚年的又一个梦想吧。 一觉醒来竟想起了这么多甚至还想起了小沈阳小品里的一段话，这眼一睁一天开始了，眼一闭一天就过去了，眼一闭不再睁一辈子就过去了。 生活竟然是这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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