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北的狼（1、2）

2022-10-4 11:30| 发布者: 雷午寨主| 查看: 724| 评论: 0|原作者: 戎小熊

摘要: 藏北的狼（二）扎西校长领我去他家作客，他家里养了一条纯种的藏獒，用铁链拴着，见到生人会发出低沉的吼声。扎西校长的父亲曾是一个非常出色的猎人，我们的话题自然转到了藏獒和狼的身上，到底谁更厉害。扎西校 ...

藏北的狼

（一）

去藏北采风，顺便去波密县中学探望在那里教高中语文的弟。扎西校长不知从哪里搞到一辆吉普车和一支老式**，非拉我去那曲他老家不可，还特地带上了那条叫“虎子”的藏獒。在西藏，常常会远远望见，深色的草原上，一顶孤零零的帐篷，帐篷前，站着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男孩身边，一只比他还高的、吐着红舌的藏獒。《穆天子传》说它：“天子之狗，走百里，执虎狼。”虎子是一条罕见的纯种藏獒，身体硕大得像头驴子，四肢较短，黄褐色的毛，安静地卧在后排座上。

翻过尼马山口，沿碎石遍布的公路，吉普车颠簸而行。远处的雪山，逶迤起伏，在夕阳的余辉下，雪山被染成桔红色。地图显示，已经走出了无人区，离那曲不远了。

进入夜间行车，附近山坡上传来恶狼的长嗥，一阵接一阵，把人的神经一下绷得紧紧的。扎西告诉我，夜晚的狼，尤其是群狼是不能轻易招惹的，狼毕竟是一种极为凶残和狡猾的动物，而且耐力极好，一昼夜可以跑百十里路。上个世纪50年代，那曲曾发生过这样一出惨剧：一个年轻的汽车兵掉队了，被一群恶狼追赶，他毫不犹豫地抽出冲锋枪扫射，也打死了几只狼，但没有用，其他恶狼彼此呼唤着，像接力赛一样继续从四面八方像潮水般涌来，完全置生死于度外。一直到最后，子弹打完了，军车跑得没了油，狼群扑上来，用铁一般的脑袋撞碎了玻璃窗，把那个战士撕得粉碎。

车在黑暗中行进，车灯照着凹凸不平的路面。黑暗中，我突然发现有四只狼就蹲在前方三四十米处。它们的毛是浅灰色的，身上有不少地方掉了毛，像补满了一块块补丁。我很快发现，有一只与众不同的母狼，踱着碎步，两排松弛的乳头摇曳着，阴郁的眼神里，裸露出凶残的目光。它竖着耳朵，眯缝起贪婪的眼睛，不断从鼻孔里喷出团团雾气，凝结在脸上。雪霜把它的脸变白了，像一个斯文的白面书生，从它那瘦骨嶙峋的身架，看得出它是一只饥饿的狼，或许已经几天没吃东西了。但是，它始终还保持着饥饿者的尊严，没有垂涎和咂嘴巴。也许它此刻正琢磨着，如何把我们变成它的一顿美餐。其余三只狼几乎不能察觉地缓慢动作，渐渐向我们靠近。我摸出一听午餐牛肉罐头，用刀撬开，摇下车窗，向母狼投去。那母狼受惊似的跳了两跳，眼里闪动着磷光，低头嗅了嗅，没理会那午餐肉，它显然是想吃新鲜的，最好有血淋淋的撕扯感。

我抄起那杆老枪，推弹上膛，扎西却阻止了我：“你忘记了刚才那个故事？”我有些惘然，不知该怎样做。扎西唤过虎子，当虎子也发现狼时，浑身抖动着，发出低沉的咆哮，连喘息也变得粗了起来，如果不是扎西按住它，它定会撞碎车窗冲出去。西藏的一句连小孩子都懂的谚语：真正的藏獒像黑熊一样强壮，像豹子一样敏捷，像猎人一样聪明。虎子正是这样，选定目标后，扎西一声令下，它像出膛的炮弹一样向母狼一头撞去，趁母狼在地上翻滚的时候，照准它的肚子就是一口，这一口就把那只母狼撕个开膛剖肚，再也爬不起来，其余三只狼吓得魂飞天外落荒而逃。我目睹了藏獒战群狼的一幕，这是我在西藏采风最宝贵的经历之一，因此也就有了怀念狼的闲情逸致。

如今扎西校长早已退休，弟也回到了北京，那曲也变成了藏羚羊、野驴、野牦牛和白唇鹿的栖息地，狼比以前少了很多，甚至也开始变为了被保护动物。

藏北的狼

（二）

扎西校长领我去他家作客，他家里养了一条纯种的藏獒，用铁链拴着，见到生人会发出低沉的吼声。扎西校长的父亲曾是一个非常出色的猎人，我们的话题自然转到了藏獒和狼的身上，到底谁更厉害。

扎西校长一遍煮酥油茶一边说，单条的藏獒绝对打不过单只的狼，这是他大半生得出的结论。狼比藏獒聪明，虽然他没有亲眼目睹狼与藏獒的搏斗，但他看见过人类把藏獒训练得生活安逸，衣食无忧，貌似尊贵，缺乏精神和灵魂。

“你知道母狼是怎样带着两只小狼过冰河吗？”老扎西问我。

我摇头不知。老狼绝不会一只只叼在嘴里带过冰河去，因为它怕在冰河里游的时候，留在岸边的小狼会发生意外。那次老扎西捡回了一头野驴，那是母狼咬死的一只野驴，母狼把野驴的胃吹足了气，再用细密的牙齿牢牢缝住创口，让它鼓以来好似一个皮筏。它把两只小狼全部托运在上面，借着那“皮筏”的浮力，就这样把小狼安全地渡过了正在解冻的冰河。我惊讶，这雪域高原的狼竟如此聪明。

老扎西有一次傍晚碰到一只带着狼崽的母狼，母狼发现了猎人转身向沙丘跑去。老扎西不解，狼在危急时，会借复杂地形，在草木茂盛处和猎人兜圈子，然后伺机逃脱。而猎人一旦跑上坡顶，便一览无余，狼虽然跑得快也跑不出猎人的视野和子弹。老扎西跑上了沙丘，果然看得十分清楚，母狼快逃出了猎枪的射程，老扎西愤怒地开了几枪后，母狼逃得无影无踪。老扎西离开后，看到一个凹丘处，悠悠地升起两道青烟，原来是一大堆野牦牛粪，正冒着热气，老扎西轻轻扒开牛粪，那只狼崽正在温暖的牦牛粪下睡着了，睡得很踏实。老扎西说，如果他躲在附近隐藏，那只母狼一定会回来找那只小狼，它一定会死得很惨，可看着那只熟睡的小狼，看着它从鼻孔里呼出的热气，不知为何，那一刻老扎西竟然丟下手里的枪，第一次选择了放弃。

说起臧北的狼，老扎西就会滔滔不绝，眼睛里都会放出光来。老扎西说，狼的脑容量比狗要大得多，狼更能适应野外残酷的生存环境，它的各项潜能都被激发出来，它们更懂得团队协作，捕猎时多一字排开，接力式地交替前行，可一追十几里，当猎物精疲力竭时，才一击致命。狼聪明富有责任感，过着群居的生活，夫妻的感情会很好，会长时间生活在一起，有的甚至厮守终生。狼群中有着自己的交流方式，用尾、耳朵、嘴，及身体的各种动作，如强者会翘起尾巴蔑视弱者，而弱者则伏下耳朵，夹起尾巴。狼的叫声轻重缓急，表现出它的喜怒哀乐。

狼懂得厮杀技巧，而且分工明确，冷酷又狡猾。狼非常忠诚，传说中有义狼，或为人，或为同伴，对自己有恩的人，用一己之力，帮你走出困境。狼虽是群居，也有独来独往的，独行、徒奔，一种悲壮的孤独。我在北大荒时，就遇到过孤狼，悲壮、凄美，在荒野里，一声狼嚎，领悟到了狼的独美。

人类部落甚至把狼作为图腾，这不仅是崇拜，也是畏惧。我看过《狼图腾》的电影，讲述了内蒙古大草原上，牧民与狼为了生存而彼此展开搏杀的故事。北京知青陈阵来到内蒙古额仑草原插队，他见识了草原上最令人敬畏的狼，在与狼群的接触中，对狼产生了浓厚兴趣，甚至自己还养了一只小狼。这时一群外来人贪婪地掠夺狼群过冬储存的黄羊，后来又开始了灭狼运动，打破了草原过去的平衡。狼既是侵犯家园的敌人，又是帮助猎杀草原上不能承载过多的食草动物，它是草原上原始图腾，让牧民既恨且爱，是与之密切相关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