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逝的乡恋

                                                李世伟

     

   我当知青上山下乡落户的村庄，座落在郴州美丽的流仙嶺下，这里山青水秀，是我十年知青生活的热土。它见证了我青春年代拼搏奋斗历经的甜酸苦辣，也见证了在那特殊年代演绎出特殊的青春之歌。

        记得那是一九七零年，我们这批一九六四年下乡的知青，在农村已经整整六年了。长期的农村的磨历，已经渐渐同化了我们和当地农民间的思维意识，曾经的远大理想抱负，随着年龄的增长和现实农村生活的熏陶，全公社不断传来知青们结婚扎根农村的消息。我们这个知青小组和周边知青，也纷纷出现知青和知青，知青和工人和老师谈情说爱结婚成家的现象。我因母亲和弟妹去年刚来我这里插队落户不久，养活母亲和弟妹是我的头等大事，根本无心顾及成长中的青春，根本不敢想像结婚成家的事。

  和我们住一栋房的梓叔，是当地的老农户，每天和我们知青一同出工收工，六年下来亲如一家，他把我们当晚辈，我们也把他当亲人，一口一个梓叔梓婶的喊了六年。这一天，我和梓叔收工回来，梓叔含着自卷的旱烟，一边走一边说：你呀，妈妈和弟弟妹妹都来了，心也该定了，也该找个老婆安家了。说着说着就要把他的堂侄女介绍给我，我一路懵圈，一路推辞着。谁都没想到，几天以后，梓叔居然把他的堂侄女叫过来特意介绍给我妈妈认识。说起梓叔的堂侄女玉姑娘，我们几个知青还是有过见面点头之交的。玉姑娘中等个子，面色娇好，身材勻称，干事麻利，走起路来蹬蹬作响一阵风似的。前两年农中毕业后，就在家里务农，每年都要到梓叔家几次，一来二去跟我们也算是熟人了。玉姑娘跟我妈妈好像很谈得来，一会儿帮妈喂鸡，一会儿帮妈筛米，而我却一直没有反应。直到第二天下午我和玉姑娘才有一段单独相处的时间。当时，我们俩人都心知肚明这次相见的目的，而我却毫无此心。尽管梓叔已悄悄告诉我玉姑娘有意于我，但我还是漫无边际的和她扯东道西，就是不往主题上靠。晚饭后，玉姑娘倖倖的离去了。她前脚刚走，梓叔后脚就到，气急败坏的当着我妈的面就数落开了；你这个臭小子！傻瓜蛋！真是一头吊在树下不知吃草的蠢牛！……。

       一九七一年，我被抽调到公社农科站工作。农科站坐落在另一个大队的一个较大的生产队。我们农科站的主要工作就是依托所在生产队的农作物，推广实践一些科普项目，以点带面，指导全公社的农业生产。所在生产队实行的是农科站和大队的双重领导，而且以农科站领导为主，这样的特殊体制，使我们在农科站的农技干部和知青，一边搞科研一边下田地，处于半脱产状态。我们站里的几个知青，除了完成站里的规定工作，一天到晚闲不住，没事就跟社员们一起出工，和生产队的那帮青年人搞得特别融洽。我们这个科研小组以植物保护为主，负责植物病虫害的虫情测报。小珍是我们这个小组的成员，前年高中毕业回村务农，由于她字写得好，站里就要她负责文字记录工作。长时间的相处，使我们组里的几个人相处得似一家人一样。小珍的父母言语不多，一看上去就知道是厚道善良的人，特别是小珍的爸爸很会养鸭子，是远近闻名的养鸭高手。也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小珍总喜欢邀我到她家去玩。小珍有两姐妹，姐姐已远嫁他人，家里只有小珍伴其父母。每次到小珍家，总是能看到她清秀苗条的身影忙里忙外闲不住，活脱脱的像个能干婆似的。小珍的父母对我也很好，还曾跟别人夸我，说我长得好，劳力好，肯霸蛮，是个好后生。

        有一天，我们小组在沙土棉苗地盖棚子，用的是竹片夹冬茅。一不小心，那锋利如刀片似的冬茅边将我的右手的中指划了一个口子，顿时鲜血直流。按照以往的经验，我用左手的食姆指死劲掐住伤口止血。小珍见状，立马丢掉手中的活，快步跑来，只见她右手往头上一扯，把一根扎头发的红稠带扯下，三下两下就把我受伤的手包扎好，还叮嘱我到家上药之前千万不要沾水。接着，随手在田边扯下一根青藤，把散乱的头发又扎成原来的马尾辫，对我又是安慰，又是埋怨……。打那以后，生产队关于我俩相好的传言就多了起来，她爸妈也在别人的议论中从不反驳，好像也默认了这件事。

   一天晚上，农科站召开双抢工作动员大会，小珍和我是前后排，散会后，小珍往我手中塞了一张纸条，就快速朝前走去。回到房间我急忙打开纸条，一行娟秀的字映入眼帘：你会在农村成家吗？我一看，不由得心头一愣，又是在农村成家的问题，这是我真的不敢想，不愿意想的问题，可是现实又一次摆在了我的面前。说心里话，包括去年的玉姑娘和今天的小珍，无论从相貌举止为人处事都是很优秀的农村女青年，不可能不让人动心。倘若真的在农村成家立业，选择这样的女青年为伴，绝对是不会错的。但一看看自己目前的处境和对未来的担忧，我还真是不敢想，不敢为……。历经一个不眠之夜后的第二天，我借故到公社办事，回避着小珍。隔一天，我又因母亲生病，被弟弟喊回生产队。过了几天，我回到农科站，小珍也没在队里了，原来是她在香花嶺矿的姐姐生小孩，她被接去帮忙去了。就这样，我们渐行渐远，一段时间的相识相聚就这样定格在广闊天地间……。

       都说”姻缘自古天注定”。我也坚信这是命中注定，上苍安排。一九七四年十月，我被招工进城后不久，就和也曾经是同一公社的一位优秀的下乡女知青结为夫妻。在以后的几十年里，我们甘苦相伴，风雨同舟，拼博奋斗，家庭事业双获丰收......。也许人步入老年后容易怀旧，每当我踏上第二故乡的土地，记忆就将我召唤回到过去，当年和玉姑娘和小珍之间的往事也时不时的在眼前回放，我甚至为自己那时的作为感到幼稚可笑：当年我怎么就知道一味的逃避，怎么就没有胆量跟她们说说清楚呢！仿佛心底总是对她们有一些愧欠之意......。真是应验了那句老话：命运之说，人生之事，古往今来谁都无法解释清楚！此时的她们，想想也早已是白发苍苍的老妪，早已为人祖辈了。即使有幸见上一面，又有谁会启齿那特殊年代发生的尴尬之事呢，只有默默的祝愿她们健康长寿，一切安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