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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觉醒来,天蒙蒙亮了,开始还以为在自己家呢,睁开眼,才知道住在上海知青这儿。看看他俩都睡得挺香,我悄悄的起床,穿好衣服,打开门栓开了大门,看来我是第一个起床出门的。离屋边二十米是新上队盖的茅房,先方便方便。方便后没事,若回屋里,上海同学还没起床,若下去,可能军医们也没起床,干脆,在横排路上走走吧。顺着横排路,走过水井,再向前走有一里多路,开始往回走。刚走过水井,远远的看到两个上海女同学,拎着痰盂从茅房往回走。这么高的痰盂,我还第一次看到。我不大好意思,等她们走远后,我才慢慢的走回屋里。两个男生醒了,但没起床。我把被子叠好,放在床上说,鲁耀东,我回去啦,晚上再来。他没说话,嗯了一声。我拿起手电筒,回到保管室,军医们已经起来并洗漱好了。我问张军医,这床睡得下吗,如果挤不下,让队长再找张床来。张军医说,睡得下,不挤。我抓紧洗漱,开始烧水。水开了,军医们忙着往水瓶里冲水,我拿着脸盆在米桶舀两碗米,刚盖好米桶盖子,小赵拿起脸盆,到屋后水井淘米去了。接着,下米煮稀饭,这稀饭,我一个人没煮过。水开了,看着米粒在锅里翻滚,我用小火慢慢的熬吧,又加了一点点碱粉,在家里,我娘就是这样煮稀饭的。屋里充满了煮粥的蒸汽和香味,我走出门外,看到我们队老院子的,有俩位妇女在门口菜园,东张西望。看到我,招招手让我过去。我走过去,她们轻声问,下放学生,解放军医疗队是住在你这里。我说是啊。她俩互相看看,又问,她们看不看病呢。我说,她们下来就是看病的。她们又问,今天看不看呢。这下把我问住了,我说今天不知她们怎么安排的。俩人都说,你和她们熟,帮我们问一下,什么时候看病,我们好来。我想也是的,就说,那好,我去问问。我回到保管室里,看到张军医,我问,张军医,有人问我,你们什么时候看病。张军医说,从今天起,就开始看病,病人多呢,我们可以分组看,病人少,只留二人看病,另一组下队去看病。我说,张军医,我提个建议,不如今天上午,先看我们上畈队和新上队的,如果上午看完了,再看东楼那边两个队的,你看可行。张军医一听,十分高兴,她笑着说,小甄,还是你人熟地熟想的周到,这地方我也不熟,按大队给的生产队名单倒有,还要一个个的找,正犯愁呢,行,就这样办。她掏出笔记本,查对了一下队名,抬起头,对我说,这谁来通知呢。我自告奋勇说,这两个队我来通知,如果上午人不多,我再通知东楼队来。张军医说,那太好啦,谢谢你啦。我说,张军医,你别客气了,大队孙主任说过,让我配合你们工作的。我对张军医说,早饭好了你们先吃,我先去两个队长家通知一声,估计吃完早饭,就有人来看病了。张军医感激的说,那好,我们先吃饭了。 我走出门外,对那俩位妇女说,我问过军医了,她们还没吃早饭,吃过早饭,就开始看病了。她们一听,高兴的就要往回走。我又说,你们回去互相带个信,让要看病的都来。她们答应一声,回去了。我到队长家,队长站在门口稻场上,我说,队长,张军医她们安排,今天上午给上畈、新上两个队的看病,让我通知一下,还有她们一张床挤的下,不用找床了。 队长听说解放军医疗队开始看病了,十分高兴的说,那好,那好,你再去新庄子,老院子,下庄子通知吧,还要通知新上队的队长,不能忘了。我答应一声,快步到各庄子通知去了。当我找到新上队陈队长时,他正要出去干活,他一听,高兴的又叫几个人,分别通知到每一户。我的任务算完成了,回到保管室,军医们已吃过早饭,正洗碗呢。外屋支起的案板,摆满瓶瓶罐罐和方形带盖的搪瓷盘。我对张军医说,两个队都通知了,等会就有人来看病了。小李说,小甄,你快来吃饭吧,起来就跑一圈了。我笑了笑,拿碗吃饭了。等我吃完饭,队长领着他老婆和他哥哥来了。我放下碗,招呼他们坐下,张军医见了队长,很客气,马上安排看病。张军医带队长老婆,到卧室内关门看病。而王军医则给队长哥哥看眼睛,他的双眼长期通红,也不知什么原因,王军医仔细检查后,说是发炎,有一只眼有倒睫毛,需要手术拨掉。她头上带着镜子,手拿钳子,小心仔细的把倒睫毛拔掉。经过一番清洗治疗后,王军医问怎么样了。队长哥哥眨眨眼说,好多了,好多了。王军医又为他拿了眼药膏,眼药水和消炎药,并跟他说怎么用,药怎么吃。赵军医在一个大册子上,仔细登记了病人基本情况和治疗方法。原来,每一位看病的都要造册登记的,蛮正规呢。刚为队长家人看完病,门口已经来了几个人,我干脆把用不上的板凳,都搬出来让大家坐。这时,上午来过的我们队的两位妇女也来了,有位还带来一些蔬菜,她说,我看你菜园菜不多,带些给你。我笑着谢过收下,看看没我什么事了,拿根薅秧棍,和军医们打声招呼,去队里上工。 刚走到冲田上,有几个人在薅秧,正准备下田时,陈嘉芳队长说,小甄,你今天不要上工了,医疗队在忙着,你去帮忙吧。我说,她们看病,我帮不上忙。队长着急的说,你帮忙烧水照应一下,或者跑跑腿都行,干活也不差你一个。我看队长着急的样子,只好又回到保管室。军医们正忙着看病,我看不断有人来,先烧一锅开水,把队里泡茶的瓦罐装上茶叶,泡一瓦罐,又拿一摞子碗,放在门口竖着的石滚上,招呼来看病的人喝水。我把水瓶里的水加满,看看没事了,开始摘别人送来的菜,送的茄子,辣椒等应市菜,又去菜园割些韭菜,一并摘好后,拿盆去屋后水井洗菜。我洗好菜回来时,新上队来看病的妇女们说,唉,上畈队的下放学生,还会摘菜洗菜呢。我们队的妇女说,他还会烧锅呢,这不,医疗队都在他这儿吃饭,他还要烧呢。我对新上队的妇女说,不会烧也得烧,不烧饭吃什么。她们都笑了,我们队妇女说,这下好了,原来我们队有下放学生,现在你们队也有了,五个呢,还是大城市来的呢。新上队有个妇女说,大城市来的应该见多识广吧,他们刚来时,队里人没见过大城市的人,没事总有人去看看,到他们门口,从来不招呼人进去,也不喊人。她笑了笑说,哪像这个下放学生,每次从门口走,不管是哪个队的,都招呼人,叫人进来喝水,你看,今天来这些人,把茶泡好都拿出来给我们喝。她接着又说,那天我们队有个白发苍苍的老头去看他们,他们在门口站着,也没人招呼他,半天,出来个男学生,张口就问,你几岁啦,把老头气得扭头就走,回家就骂他们不懂事。我们队妇女不相信,说那不会吧,能这么不懂事。另一位新上队的妇女说,就是的,有时我们从门口走,都认识的,从不招呼人,也不叫别人进去坐坐,更别说喝水了。她又说,都说上海人尖(当地俗话,小气。),真是的呢。我不知情况,也不好说什么,对她们笑了笑说,我回去有事啦,要喝水,你们自己倒。她们也笑着说,你忙你的去吧。 我回到屋里在想,新上队妇女说的事,肯定是有的,但为什么这样,不知道,今晚去睡觉时,我来问问他(她)们。门外有人在等着看病,屋里每个军医忙个不停,有的造册登记,有的拿药口嘱,有的看病问诊。西莲合作医疗,基本上是两个男医生巡诊看病,女医生拿药打针。所以,看病难,妇女看病更难。这次,来的解放军医疗队,全是女军医,这是山区妇女看病的难得机会,不管有病没病,都来看看。真是有病看病,没病看看热闹。山里人很朴实,看屋里忙,都自觉在门外等着,虽然不排队,但都按来的迟早看病,不是一窝蜂的都去看病,有的还互相谦让呢。只是忙了五个军医,根本没有时间休息,连喝水都顾不上,太辛苦了。这时,新上队有两个妇女看完病,要回去,我到屋外稻场,问她们家有没有鸡蛋卖,我要买十个鸡蛋。她们说回去看看,有就送来。等了一会,有位妇女送来十个鸡蛋,说是两家凑的。我给她三角钱,她说,看病拿药都没要钱,这鸡蛋也不要钱。我笑了,说这是两码事,看病是医疗队的事,买鸡蛋是我的事,你不要钱,那鸡蛋你还拿回去。她叫我这么一说,才拿钱的。莲花山人,就这么朴实。我看看案板上的小闹钟,十点半了,我要烧饭了。可一点火,这屋里又有烟,不知可影响看病。我去问张军医,张军医说,卧室里没烟,外间屋有烟影响也不大,尽量要烟小些。我开始切菜,淘米,准备好了,点火炒菜。我尽量放粗点柴禾,这样烟少点,但有烟是避免不掉的。炒韭菜,炒茄子,还有炒咸菜,还打了个咸菜鸡蛋汤,放了五个鸡蛋,一大盆。接着煮饭,焖饭。十一点半了,还有两三个人在等。看看快没人了,军医们松口气,开始喝水,方便。这时,有两个妇女在路边交头接耳说话,我看看,不认识,不是上畈队和新上队的。她们看到我,怯生生的问,下放学生,听说解放军医疗队今天给上畈队和新上队的看病,我们是东楼队的,给看吗?我说,你们到门口坐坐,我去问问,都来了,看看再回去,省得跑空。她们听我这么一说,高兴的门口坐下等着。 我看屋里没人看病了,张军医坐在板凳上喝水。我对张军医说,东楼队来了两个女同志,想看病,能不能给看看。张军医说,能看,让她们来吧。她们高兴的进来,一个劲的说谢谢。王军医问我,今天这两个队的都来了吗。我说应该都来了,下午估计没有上午人多了,要不要叫东楼队的人来看看。王军医说,我进去问问。她推门进卧室,过一会出来说,张军医说了,下午让东楼的人来看病。王军医又说,又要麻烦你去通知了。我说,没事的,我来通知。正说着,两位病人看完病,出来登记。我对她们说,你们哪家离队长家近些。有位妇女说,我近些,上下庄子。我说,麻烦你带个信给你们队长,让你们队长通知到每一户,有病的下午到这儿医疗队来看病。她说,好,这个信带的到。她们走到门口,我说,回去就到队长家通知,别忘了,不然会误事的。她笑着说,下放学生,你放心吧,我先去队长家说了后,再回家,叫队里人来看病,这是大好亊呢。看着她们看了病拿着药,高兴的走了,我心里也很愉快,很高兴为莲花山人做些什么。 我对军医们说,今天上午累坏了吧,水都顾不上喝。张军医说,在其它地方也这样,习惯了,这说明,老区的确是艰苦,缺医少药啊。我说,歇歇吧,饭都好了,准备吃饭了。年轻的军医们忙着搬桌子,端菜盛饭。张军医见还有盆鸡蛋汤,皱着眉头说,小甄,都和你说过了,这伙食费不能超支的,你这样肯定会超支的。我笑着对张军医说,张军医,你说过要给我伙食费吧。她点点头。我说,那你不能让我犯错误吧。她看看我,不知我说什么。我说,我和你说过了,这菜是地里长的,还有是队里人送给我的,不花钱,也给不掉钱,这伙食费花不完让我贪污了,这不是让我犯错误。这么一说,她们都笑了。我对张军医说,这个事你不要管了,在我这里搭伙,就让我安排吧。张军医笑着说,好啦,听你安排,行了吧。大家都开心的笑了。累了,也饿了,这顿饭吃的好香。吃完饭,小赵小李要收碗洗,我说,你们都累了,都歇歇,我来洗了。张军医看看我说,那好,你们都休息休息,下午还要忙呢。她像想起什么了,急切的问道,小甄,东楼生产队你还没去通知呢。我说,通知过了。她说,你都没出门,怎么通知的。我说最后你看病的两个女同志,叫她们通知的。张军医说,这就叫通知啦?我说是的,我们这儿就是这样通知的,大队开什么也是这样通知的。张军医听了,觉得很奇怪,认为这不正规。我刚刚洗完锅碗,就有人到门口了。小李说,来看病的吗,进来呀。来的是我们队的男劳力,上午薅秧在,现在吃过饭了,来看看。他腿上长个疮,又红又肿,还疼得很。王军医看了看说,这疮化脓了,要把脓放了,清理创口才行,要疼,你忍一忍。他说,没事,我不怕疼。王军医让他坐下,把腿放在板凳上,她打开方形搪瓷盘盖子,里面还有个铝盒子,打开铝盒子,里面又有小铝盒子,还有一些小药纱布。她打开小铝盒盖子,用钳子钳起个小刀片,又把盒子盖好,熟练的把刀片在酒精灯上烧了烧,又用酒精棉球擦擦,她看了看疮,我还没看清呢,手起刀落,疮口被切了个小口子,这手法好快好准,里面脓和污血冒了出来。我问他,疼不疼。他说,刚试到疼就冒脓了,比平时疮庝的好多了。大个子小李不知用什么药水清理伤口,然后又把一些药粉洒在疮口上,最后在疮上面敷了块药泡的四方纱布,上面又打个药巴子,对他说,伤口不能挨上水,明天下午来这里换药,过几天会好的。他还没走,又来人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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