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五年初,队里去大宜洞榨糖烧酒。这回跟上次正好反过来了,即榨糖的经过没什么印象了,或许是白天的榨糖没去吧。对熬夜烧酒记忆较清晰,每人烧一个小时,第一个人烧完还不见出酒,一般要到第二个人才出头酒。头酒是最好的,度数最高。最期盼的不是尝酒,(因自己烧酒是随便喝的),而是半夜2——3点的宵夜,那时因生活水平低下,除自产的一两样蔬菜或瓜菜,荤菜大多是廉价的瘟猪肉,辣椒炒半肥瘦的猪肉,在我青少年时期算得上是无上的美味。这样的菜肴,个个都可以吃下斤把米的饭,酒足饭饱后,倒头一睡便到天亮。最后的酒尾巴,酒味越来越淡,十来度的尾酒,一般就不再饮用了,大多是拿来做成醋。知青生涯让我有机会见证了甘蔗甜美的一生。 一九七五年开春前,公社召开了一次植保工作会议,队里派我去参会,用宅子上的农田做现场,农技人员带领植保员观察害虫的越冬情况,找出今春的对策。会议期间,我买了两本植保方面的书,有一本给低我们一届的秦明荣帮拿,(或是他没买,借我的看看),后来一直没有机会要回来。这可是队里仅有的两本书,好在没什么人知道。 一九七五年一场春雨过后,正是鱼儿逆流而上的时节,一天晚上,我和老哈仔(堂兄天德)去地垌里那边照(抓)鱼仔,叉中了几条鲶鱼,去到暴泉源头时,不小心跌了一跤,丢了条较大的鱼,即将返回时,在田地交接的坎边打死了一条2斤左右的花蛇,回家弄蛇肉吃夜宵,我们都觉得不好吃,有股酸味,就把蛇肉给了房东蒋枝寅大伯吃。第二天,问他蛇肉味道如何?他说“好吃”。 在鲫鱼产卵的季节,有天夜晚,我与勾勾三去大鱼山前的河畔田边抓鱼仔,鱼们都熟睡了,我们很少用鱼叉,轻悄悄地靠近鱼儿,双手就可以把鱼抓获。小的有2——3指大,大的有手掌大,抓满一鱼篓后,先把它们放回家,倒在盆子里,放水养着。两人再去抓回了大半篓的鱼,这次得的鱼,全给了勾勾三。第二天一大早,我把鱼仔送回了家里,这是晚上抓鱼仔收获最多的一次,应有5斤左右,我只留了几条小的享用,因为打渔的过程远胜于吃鱼的美味,这是最过瘾的一次打渔经历。 七五年的春天,大队长蒋盛堂(大宜洞人)带我去县里参加一个农业生产现场会。住在县招待所,俩个人同睡一个床铺,我因年轻睡眠好,服务员来搞卫生了还没起床。半醒半睡中,听见一些大队长与别人的说话,后生仔好睡,让他再睡一会,......我又似梦非梦的,好像是尿床了,流到了床底,服务员在用拖把处理,我羞得不敢起床...... 上午在县委一个不大的会议室听经验介绍之类的内容。我应是与会者中年纪最小的,第一次参加正规的会议,只听没有记录,还引来了旁人的侧目。这就是所谓的少年不知事吧!下午去湘漓公社界源大队开现场会,参观了他们田里的肥田草、油菜花及春耕春播的情景,印象最深的是在初生的秧苗上,撒一层煤粉作为催秧肥料,这是大会要推广的主要经验。 回到队里我召集几个队干部和植保组员到我的住处,本想传达会议精神,因毫无经验,又没有记录本,想说什么,一紧张便什么都说不出来,加上是用土话,更不知所云,最后只画龙点睛般地讲了下“煤粉催秧法”,这是走上社会的处女秀,阵阵生痛,终生难忘! 春耕时节,队里第一次派我跟男劳力去学犁田。犁田这活,看起来简单,其实是技术含量较高的农活,不会犁田的人,是得不了队里最高工分的。刚开始的时候,牛不怎么听使唤,犁更欺负人,时浅时深,时快时慢,走走停停,牛停下来,是因为犁把越往上提,犁头越往下钻,钻得过深,牛就拉不动了。就这样在河边的一块沙泥田里犁了几圈,最后把拉犁的绳子弄断了一边,这是我唯一的犁田经历,后来我的工分每天拿到了11分,男劳力的最高分是12分,我与农民的差距越来越小,这是我在广阔天地一年多锻炼的重大收获。 七五年初夏的一天,我搭宇连姐夫的便车去县教育局应招。在一间当街的办公室,两个桂兴村邮电532厂的人员面试了我,问了一个电学问题,100瓦的灯泡为什么比40瓦的灯泡亮?我回答是100瓦的功率比40瓦的功率大,所以亮些。从他们的神情上,我觉得他们对我是较为满意的。在他们表态前,我“自毁前程”,理由是:我想当学徒,读书没钱读(听说他们招的是中等技工,先要读几年中专)。他们略带遗憾的表示,其实,如果你早有这样的决定,可以不来面试的。回来后,家里人得知我的情况,加上街坊邻里的议论,不无责备地说,我不该如此草率,不要再与人说什么“读书没前途”之类的话了。我这才明白是别人以讹传讹了。母亲得知原委,还是希望我再去争取一下。过了两天,我独自又去了一趟面试的地方,工作人员知道我的来意后,很直接地告诉我,没有挽回的可能了。 每到热天,村里的男人都是去河里洗澡的,会游泳的基本都是在挡水边裸泳,平日里,个个都是赤条条的,互不相干,偶尔也有打趣的,某某的好长,某某的好大啵,相互戏谑。洗澡的时候,河的对岸偶尔有个磨头村的妇女来挑水淋菜,一般都互不理会的,女的基本低头来去,大多不怎么敢特意张望。有一个三十出头的妇女,好像经常见她在这个时段来挑水淋菜,我们这边有人议论,那个女的是不是专门来看卵的,小河只有20——30米宽,双方都看得真切,自然也听得清楚,那女的毫不胆怯,简直是面不改色心不跳,双方竟然隔河对起话来。“你偷看男人们洗澡,真不害臊”。“瞎说,我是来挑水淋菜的”。“你有担无担的挑个没完,分明是想看男人的东西”。“乱讲,男人的卵东西有什么好看的”。“是你老公的太小,过不到瘾吧”。“过不过得到瘾,关你卵事啊!”“你看上哪一款,借给你用下呗”。“流氓,有本事放飞卵过来”。“做你的白日梦吧,小心晚上梦见我,会搞死你的”。这是一个女人和一群男人一场嘴仗,江东男儿大多是只听不说,只有少数的兴致勃勃,意犹未尽。 七五年夏秋之交的一天,我跟随队里男劳力,去东沅距溪不远的一处山上买松木板,大多是挑回来盖知青房用的椽皮板。我挑的那担百斤左右,几番爬山下岭,已是疲惫不堪了。这次的劳动强度是空前的,等走到大坪时,脚已经不怎么抬得起来了,于是只好投宿大坪知青点。好像他们五个人都在,好像还喝了点米酒的,因太劳累,加上晚间亦无什么娱乐活动,所以睡得较早,与谁同铺,已记不清了。次日,吃过早饭后,才与东林、培济、志成、恩德、品贤告别上路。这是我知青生涯唯一一次投宿同学处,当时,连感谢的话也不怎么会说。现在忆及此事还是很让人怀想不已的,因为在困倦难熬的人生关口,是他们给了我莫大的关照。 一九七五年秋天,队里派我去县里参加一个农业方面的会议,会期2——3天,住在县师范。期间,我抽空去了下县中学,妈妈在此为一个会议煮吃(当厨师),我见了妈妈,脑子短路,妈妈见我久久没叫她,生气地说,难道还要我喊你先?尴尬了好一阵,才交流上。母亲没有文化,不懂教育,她对我怕生、怯场、不善言辞、内向性格的形成是有一些关系的。我们的会议结束时,还领了十几元会议补助费,那时总觉得,不用干活(认为开会即等同于玩耍),还有钱领,这是令人羡慕和特超值的美差。 一九七五年的九、十月间,先后有几个单位来高尚招工,有区直单位的,也有地市单位的。记得一天上午区煤建公司的招工人员,通知我去见面,地点在公社门前,那人介绍了公司的基本情况后,叫我考虑好。我回绝的细节已记不太清了,好像是较为干脆的,因毫无社会经验可言,所以没有留下多少余地,召见只十来分钟就结束了。 七五年十一 月初,广西大化水电站到高尚招工。我有幸在被招之列,填表、体检、初审等一、二天就完成了。随后我与队里的十余个青年又被派去湘漓公社沿河大队修水渠,住在董田?村一个农户家里。因为这次是新修的水渠,是在一个土山坡施工,所以开始是以挖土,挑泥为主,2——3天后30——40米长的水渠雏形就出来了,刨去泥土,一些石头慢慢显露出来。不大的石头,敲敲打打就给解决了,一些太大的岩石需要打钻放炮才行。这回是打钢钎,填炸药,点炮我都参与了。点燃导火索的时候,我有些耳鸣的感觉,跑出百米开外才稍微好些,这或许是过于紧张造成的吧。 为了打发单调的时光,我们去附近赶了一次圩。晚上去过好几个村子寻电影看,但终没有看成。更多的时候,白天我用小弹弓在竹林打鸟,晚上在住处吹笛子...... 十来天后的一天,田生(姐夫的小哥)骑着单车去通知我,回高尚办手续。手续两天就办好了,我借了税务所的单车去拉行李,我是抄近路去的,我把单车放在了河这边的一个碾米厂。步行去到住处,伙伴们都去上工了,所以,没有告别。我挑着行李路过前面的村子时,公社的头头——张学义见了,远远的问我去哪里?(怕我是逃兵)我如实回答了他,是招工去当工人的,他听后,才挥挥手说“去吧”!我把行李挑过河来了,因单车不好拉,粪箕等都扔了,只要了木箱和被子。单车下长冲的大坡时,因不懂得逐渐刹车,(曾听别人说,下坡时猛刹车会翻车的)近坡底时,车速已很快,迎面一辆大货车已驶上了桥,我差点就撞上货车了,一旦撞上,后果不堪设想。我吓出了一身冷汗,心里不停地默念:是祖宗保佑了我...... 插队两年,得失自知,得的几样是:在地垌那边和同伴杀虫之余,偷吃了队里的一根甘蔗。几个杀虫的人合伙偷摘了小奶奶园子里的一个柚子,(我是在园子外接应的)因拒绝蒋刚鸣儿子的分食,而被他告发。我特意上门道歉、赔偿几角钱,树荣的奶奶没要。在山边竹丛偷砍了一根拇指粗的竹子做鱼竿。(这几样东西当时的价值也就1——2元)。也失去了几样:自留地里的豆角被人摘过,在自留地边河堤上,我的一个大南瓜被人偷走了。一根带挂钩的扁担放靠在白果树上被人拿走了(后来见过蒋双德在用)。民兵营长蒋盛地问我借了几斤米给一个在大队部工作的女同志,不知他是怎么对女的说的,反正一直没见还给我。看得见的是得少失多,摸不着的是宝贵的人生历练。 一九七五年十一月十六日,招工的老韦把我们高尚镇的15个人带到了县城,次日凌晨2——3点钟,我们30名新工人,在黎天寿的带领下,坐上了衡阳至南宁的305次列车,踏上了我漫漫的人生征途。 初稿于插队四十周年纪念 2013年11月1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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