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逗号、句号和感叹号诸兄弟十几个人凑到一块儿,七嘴八舌地聊起来,话题无非是谁的作用大小,赞誉者有之,訾议者有之,一时间,争论得难解难分——
问号抢先阐述自己的观点:“人们都说我们是辅助文字记录语言的符号,并且可以通过听觉、视觉、心理以及特定的语境来达到修辞的目的,但总有那么一些人对我们漫不经心、不屑一顾,甚至有人认为在表情达意上,我们是可有可无的,事实果真是这样吗?”
感叹号快言快语,马上接过话茬,不无自豪地说:“兄弟们千万别妄自菲薄,如果追溯历史的话,我们也是具有家学渊源的。有人说我们从西方引进而来,其实,我们的祖先是地地道道的炎黄子孙,细心的人只要翻翻敦煌遗书,就会发现我们的踪影。到了唐五代,我们每个人都有了明确的固定涵义。如:单圆点,一般出现在文字中间,表示文字上下句的停顿,类似今天的逗号;两圆点,常常横向地站立在句子开始的文字旁,表示一个语句的完结,类似今天的句号。应该说,进入公元5世纪以后,在中国的大地上,已经出现了我们的胚胎,逐渐活跃在浩如烟海的文化典籍之中。”
“大哥,你说的毕竟是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要说引以为自豪,还得看咱哥俩那次壮举。”接这话的是逗号,他自鸣得意地说:“60年代初期,周总理赴某大国访问,该大国首脑极不友好,认为周总理听不懂他的话,于是用奚落的口气说了一句中国成语:‘对牛弹琴?’当时,总理思维敏捷,马上回敬了一句:‘对,牛弹琴!’他仅仅在‘对’字之后把我加进去,就使这位态度傲慢、不可一世的人露出了窘相,正是我和感叹号所起的作用,使那个外国首脑不得不承认周总理的应变能力是举世无双的。”
逗号谈锋正健,话一出口,愈发炫耀起来:“你们知道有一个与张爱玲齐名的女作家苏青吗?她不愧是大胆的女性解放主义者。孔夫子云:‘饮食男女,人之大欲存焉。’苏青正是靠顿号和我的魔力,改成了‘饮食、男,女人之大欲存焉。’从字面上看,刺激、直露,可谓石破天惊,一下子捅了马蜂窝。一些卫道士大骂苏青堕落,苏青义正词严地反驳道:‘少男钟情、少女怀春,男女相悦,乃是常规,为什么承认男人的‘欲’是天经地义的,而一说女人的‘欲’就大逆不道呢?如果不否认男女的‘性平等’,那么为什么这事做得,想得,却说不得?’苏青的一句话能胜过一个长篇宣言,正是我们兄弟几人的功劳。”
听了逗号慷慨激昂的自夸之辞,句号按捺不住了。他尽管有些矜持,但说起话来也落地有声:“不光是中国作者,在外国作者中也不乏在标点符号的运用上不拘小节的人。德国19世纪著名作家台奥多尔•冯达诺在柏林当编辑时,收到一个青年寄来的几首毫无诗味的‘诗’和一封信。信中说:‘我对标点是向来不在乎的,请你自己去填吧。’冯达诺看后非常气愤,在退稿信上写道:‘我对诗是向来不在乎的,下次来稿请寄些标点来吧,诗由我自己填好了。’在这里,我们虽然很伤自尊,但编辑的退稿信,也着实让我们扬眉吐气一把。”
句号说到这里,伸了伸懒腰又借题发挥起来:“现在有的小青年也真够损的。据报道,某高校学生宿舍‘水漫金山’,清洁工人多次疏通水道也不奏效。于是,校团委为了提醒学生不乱丢弃杂物,在水房旁贴了一张字条:‘举手之劳,何乐不为?’谁料,刚贴出不久,不知哪个学子抹掉了逗号兄弟还不算,把我也挪动了位置,变成了‘举手之劳何乐?不为!’本来是温情脉脉的劝戒,叫他这么一弄,变成了恶狠狠的对抗,他把自己的心灵涂抹脏了倒是小事,让我们哥几个跟着背黑锅,实在够缺德了……”
光听几位点号兄弟在那里夸夸其谈了,几位标号兄弟硬是没有抢到发言的机会,作为老大哥的感叹号眼看着天色已晚,还是做了总结性发言:“郭沫若先生说,文章的标点,犹如人的五官。学会正确地使用我们是非常必要的,倘若有人硬是不顾自己的脸面,抑或干脆不要脸面,那只能是由他去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