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远记着你的好

杜成佐 · 发表于 2018-12-6 05:25:42

      永远记着你的好
   —— 怀想战友亚民

   文 /  杜成佐

一晃，亚民走了五十多天了，他走的那个日子好记，那天是重阳节，俗称老年节。在往后的日子里，想起重阳节自然会想起亚民，而想起亚民走的那一天一定是老年节无疑，他就这样和一个老字粘在一块了，实则却与那个老字甚不相干，这一点我是多少有些不自在的。亚民属猴，按周岁算才六十有二，这哪里算得上老？他走的着实早了点，悲痛之余不免令人对上帝顿生敬畏感，唏嘘长叹！
   我当时是很想写一点东西祭奠他的，然而心里涌满了凄惶和悲凉，竟一个字也写不出来。本想参与家人为其操办头七和五七，又恐到时未能帮忙反会添乱。直到我来到豫北安阳换了一种环境，心情才完全平复下来。眼前不时浮动着他的音容笑貌，又想起他平生中那么多的好，才提笔写下了这篇文字，算是我对一位离去的战友的一份迟到的追念吧。也许又勾起逝者家人的哀恸，还请小菊同学理解与宽谅，我是一个率性的人，心中的块垒不倾吐出来终觉不安。
   亚民所患的这种病，离去是早晚的事，但他生命的钟摆最后停止在重阳节这天我是意想不到的。那天中午12点20分我接到同学老孟的电话，说亚民情况不妙，已用120急救车送往医院抢救。我当时正在20里开外的朴家沟一野塘垂钓，关掉手机即刻收竿一路疯骑。途中二次接到老孟电话，告知亚民走了。当我赶到医院时，家人和先到的同学已将亚民的遗体从病房经电梯转移楼下，我和大未同学作为同学战友的代表与家人一同去火化场寄存遗体。在将遗体临时盛放纸棺时遇到了一个小小的尴尬：亚民是一米八挂零的大个，那个纸棺多少有些委屈了他，好在这都是临时的，无关紧要。这时我才得空留意亚民的遗容，他一副安详释然的样子，沒有一丝痛苦的表情，就像实在困乏了静静地入睡啦。我知道的，他这一睡再不会醒来。
人生无常，世事难料。亚民这种病，从发现到离世，通常不超过半年，少则三四个月。亚民却支撑了十个月，这与爱妻小菊照顾的好，还有亚民身体强壮以及放好了心态有直接关系。这期间每每见他谈笑风生甚至坚持长距离行走和奔跑，心中暗疑是不是医生诊断有误或是仪器失灵，不禁暗暗为之高兴。然而现实终究是残酷的，直到他日渐消瘦、无力得只好坐在轮椅上出来透风和与同学见面时，我才敏感地意识到，亚民的大限不远啦。
   亚民生前人缘极好，居住在鲅鱼圈本青年点的战友同学比较集中，三天停灵期间，大家陆续来家中祭悼亚民、宽解暖慰亚民的发妻小菊，更多的话题唠到亚民平生的好，听得小菊越发动容，不时地啜泣、擦拭眼泪。
   我和亚民小学就是同班，初中同届不同班，毕业后下乡到一个青年点。我阴差阳错首批招工返城去了朝阳，他和一部分同学在乡下坚持了5年，多吃了不少苦，其间，他差一点点就当兵离开乡下，最可憎恶的是那时唯成份论还在作祟而使那份理想破灭(现在回想一下，我仍觉那时返城十分蹊跷怪异，不是说先抽走的就比谁优秀出色，也不是说留到后面的就比哪个差)。在最难捱的日子里，他和小菊相恋了，是爱情的力量使他们苦撑到最后拔点。亚民招工返城分配到凌钢，工作很出色，他的退体金也远比同为工薪族的其他同学高出一大截儿。这一切我都是后来才知道的。自七六年乡下分手，中间接近四十年沒联系过，还是2014年青山青年点知青战友大团聚时才得以相见。几年前他退休了与爱人小菊落脚到了鲅鱼圈，这样我们才又重新聚到了一起。
   亚民身高体壮，长着一副亲和的面相，为人谦卑随和，在我的记忆中，无论是在校读书还是知青务农，他连与人龃龉的事都没有过，与人谈论从不愿掰扯个你高我低，话不投机，便憨憨一笑了之。从春到秋的晚饭后，区政府门口广场的几条长椅上，那是我们青山青年点同学摆龙门八卦之处，多时十几人，少时也不下四五人，一席长谈往往到了广场一片沉寂的时候。大家话题总是绕不过青年点生活，对于5年的苦捱磨砺，他心态平和，没有一句愤世嫉俗的过激怨怒与悔忿，这该是怎样一种达观的人生境界，对此我自叹弗如。他对世事的包容和担当，我想，这或许恰好与他高大魁梧的身材相契合……
      他在得知了自己的病症后曾一度悲苦仰叹，这种人之常态又有谁能避得开呢？起初大家交谈中还都极力躲闪这个敏感话题，去医院或家中探望他唯恐不慎哪一句捅漏了那层窗户纸。那是经历了一番怎样的心理挣扎啊，最终，他竟如蚌一样以自己的柔软成功地将砂粒磨成了珍珠——面对死亡他超脱了！他主动把底牌摊出来，恳请大家从此解除戒虑，他表示要以感恩的情怀坦然地过好余下的日子。甚至在一次同学战友聚会的餐桌上，他主动从我手中夺过酒瓶，为自己斟了半杯白酒，我刚说出一个你字，他摆摆手截住了我待要出口的话：没事的，哥们高兴。我看见他是认真的，平静中带着微笑，我大为感动，却找不出合适的语言评述他的清醒和豁达，那顿聚餐我三番向他敬酒，得！也是他最后一次接受我的敬酒了。
   亚民是我们青山青年点同学战友中先走的第5位啦，此前，送学东和点长广喜时我赶上了，而王友和春杰我因故未能为他(她)们送行，送亚民时我有别一种感触：或许我们真的老了？几天下来，我深深感受到了同学战友之情弥足珍贵，抱团取暖的感觉真好！
      写到这里，意犹未尽。天色暗下来，一场冬雨开始在寥阔的中原大地无声洒落，玻窗上碎屑的雨点一会儿就汇成了泪串往下滴淌，哦，老天莫非懂得我此刻怀想故人的心绪吧！

   愿亚民在天国一切安好！

2018年12月5日  安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