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连峰 于 2025-1-24 17:20 编辑
(上接《难忘的木匠生涯》第一章 青春序曲之二 作者 董连峰) 另外，这里的纬度高，又是高原性气候，夜间的气温要比北京低得 多，同学们有必要拿出外套，或者其它厚一点的衣服穿在身上，以免着凉感冒。 下车的时候，希望大家不要拥挤，从车厢两侧的出口顺序下车。为了避免出现混乱或差错，下车后，请大家务必以我和黄老师为中心，待在本节车厢下等候分 配，切记不要到处乱跑，如果遇到丢失行李等特殊情况，也不要各行其是，一定 要通过组织的统一协调来解决。” 不等现役军人把话说完，昏暗中的车厢里同学们早已经乱成了一团，有迫不 及待蹬上座椅提取行李的，有推推搡搡着急返回自己座位的，有寻求同学帮忙传递包裹的，有急急忙忙摊开行李箱寻找合适衣物的，有混乱中一时找不到自己座 位的，还有突然内急，一边奋力向前冲挤，一边慌慌张张，并且口不择言，大声 嚷嚷着要去厕所尿尿的。总而言之，紧张与兴奋、亲切与期待相互交织在一起，或许还有其他更为复杂的情绪混杂其中，但是，无一例外都在快速地膨胀起来。 因为，这一路走来，大家的心里已然越来越清楚，无论是谁，不论你是否自觉自 愿地来到这里，是否热爱脚下的这片陌生的黄土地，她或将成为每一个人终其一生的所在地。而且，无论是谁，是否有勇气，有决心，都必须从这里走出去，迈 向那个未知、且又充满挑战的新征程。 车下的景象正如现役军人所说的那样，黑暗中到处都是一片混乱，除少数旅 客肩扛手提着行李，奋力挤出人群，行色匆匆地走出站台外，狭窄的月台上堆满了大大小小、各式各样的行李和包裹，挤满了和我们一样满脸焦虑、不停地大呼 小叫、跑来跑去的学生们。人群中有拿着手持喇叭持续点名找人的，有不顾接兵 人的呵斥仍然与熟人依依惜别的，有呜呜地哭着，不断转换地点翻找自己姓李的，有为拿错了行李与他人吵得面红耳赤的，甚至还有后悔离开了北京，并且哭 着喊着想妈妈的。足球比赛散场时的混乱喧闹声那算得了什么，与这里的各种乱 象比，也只是冰山上的小小一角。终于，在现役军人和领队老师一前一后的反复督导下，我们一百多名同校同学肩扛手提着行李，沿着一条并不宽阔的通道，踉 踉跄跄、浩浩荡荡地走出了车站外。 小小的五原县火车站似乎小得不能再小了，已经无人的站台上空空荡荡的， 既无候车室，也没有防范雨雪的棚顶，站台下一条可供货运车辆单行的过道直通七八米开外的铁栅式检票口，黑乎乎的门口外是一片可供停放几辆卡车的小广 场，几条宽窄不一的幽黑小路通向五原县各个不同的方向。 初秋时节的塞北高原，此时正是满天星斗，月华西照，徐徐微风，颇带着几 分不合时宜的寒意。因为折腾行李出过不少细汗的同学，此时不得不抱紧了双肩，细细地咀嚼这不同凡响的高原秋凉。 根据几位接站现役军人的统一号令，大约三百多名来自不同学校的学生在检 票口外排好了十几条长长的队列听候点名分配。分配的方案很简单，基本上以同校学生，或者以整节车厢为主体进行切块儿式分配。从混乱中得知，许多外校学 生被分配到十四团和分散在县城附近的其他建制单位，我们同校的一百多名学生 被分配在内蒙古生产建设兵团下辖的二师十五团，随后便被几位新面孔大声呵斥着排起了队，再按照点名的要求，分别站到即将奔赴的连队队列里，我和四十多 名同学被分在四连，其他大部分同学分在一连和二连。 负责接待我们四十多人的，是两位身穿屯垦绿军服的兵团战士，他们自称来自 四连，其中的一位操着浓重的天津口音，自我介绍时说，他将担任我们未来一段时间的新兵班班长，主要负责我们这批新兵的集训工作，直到我们基本适应了连队的 军事化管理生活和农业生产劳动，再重新插班分配。行李装车时，他微笑着对我们 大家说：“你们这批新来的兵团战士还是非常幸运的，五十多里地的路程，可以乘坐卡车赶往连队的驻地，路上的时间最多也就一个半小时。但是，此前接收的几 批学生大多只能乘坐在四轮拖拉机临时加挂的拖斗上，剧烈的颠簸不说，车速还 特别的慢。正常情况下从火车站到连队少说也要三个多小时，如果由于年久失修，路上出现了机械故障，那可就说不准了。不过，最难忍受的还是拖拉机行驶 时喷吐不止的柴油油烟味儿，坐在并不宽敞的拖斗里，你就是想躲都没处躲！ ” 然而，路上的真实感受与新兵班长所说，还是存在着很大的不同，尽管乘坐 卡车闻不到浓重的油烟味儿，也大大缩短了行车时间，可在坑坑洼洼的土路上长途行驶，持续不断的剧烈颠簸，就让我们这些初到边远农村的同学们极难适应。 它时而把人高高地向上弹起，再重重地礅落在车底板上，时而又会左摇右摆，让 人失去平衡。车辆刹车时惯性作怪，使人瞬间前拥，加油提速时又会出现反作用。毫无思想准备的同学们不时发出惊叫声，实可谓险象环生，既让人应接不暇， 也让人目不暇接。一位险些翻倒的同学刚刚扶稳站好，一边加着十分的小心，一边 俏皮地说道：“颠簸如此剧烈，一秒钟之内就会让你七摇八晃，外加三蹦高！瞬间的感觉简直就跟腾云驾雾一般。这五脏六腑有时像是调换了位置，有时又像是拧成 了麻花儿，胃里的七荤八素更是翻江倒海般，一刻都不曾消停过。这种感觉，比起 煤铺的工人手摇的煤球儿来说，恐怕也得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了吧！” 卡车在没有路灯的土路上行驶，同学们观测不到前方的路况，也就无法及时 地做出适当反应。为避免出现危险情况，相识的同学们只好就近互相袴住胳膊，再由车厢两侧的同学牢牢地抓住车帮。情况虽然好转了许多，可是，不断发生晕 车呕吐的情况，又会成为不时搅动大家神经的大问题，稍不留神，呕吐物就会凌 空飞溅到身上和脸上。 其次，初到塞北高原，从未感受过的初秋夜凉同样让人感到头痛不已。尽管 许多同学接受了接兵人的建议，提前找出夹衣甚至绒衣、毛衣穿在身上。但是，没有车棚的卡车在逆风中行驶，单凭几件单薄的衣服根本无法抵御高原冷风的持 续发威，时间不长，站在排头和外围的同学们就被冻得弓背缩肩，瑟瑟发抖了。 最初，爱开玩笑的同学还有一些过剩的精力拿人寻开心，首选对象自然是那 位自称最怕天寒地冻的人。他故意提高了嗓门喊道：“先前是谁说自己的手、脚不抗冻来着？不怕天亮伸出手来，让人看见十根又粗、又红、又亮的胡萝卜，那 就别怕丢面子，趁着手脚还算利索，赶紧换上大头鞋，带上毛皮手套！不然的 话，你就是哭爹喊娘，恐怕也得等到明年开春化冻，才能恢复如初喽！” 还有一位同学说：“縫北高原的夜风不是尖刀，却胜似蜘真想不到，率先 对咱表示热烈欢迎的，竟然是这无影无形，但却尖刀一般无处不在的塞外秋风！” 就近挤靠在一起，或者不断变换里外的位置时，大家心理上的感觉似乎好了 一些，但终究解决不了根本性的问题。几个或嫌麻烦，或因嘴硬，身上未能加穿衣服的同学只好缩头抱肩，咬紧了牙关瑟瑟抖动着，连抱怨这可恶坏天气的闲言 碎语也不好意思说出口了。 看到大家瑟瑟发抖的样子，负责接待我们的一位兵团老战士忍不住笑着说 道：“此地初秋的气候特点就是这样，本地人更是形象地比喻说‘早穿皮袄，午穿纱，晚上围着火炉吃西瓜’。” 但是，从未有过的感受还在持续出现。进人四连的营区时已经是午夜的十二 点多，当同学们懒洋洋地跳下卡车，人人的脸上都显露出一副疲惫不堪、无精打采的样子，显然，倒头睡觉已成别无他求的唯一欲念。 可令人感到意外的是，能使大家瞬间清醒过来的，竟然不是眼前杂草丛生、 漆黑一团的营地和一排排低矮破败的土坯房，也不是站在礼堂门前招手迎候我们的几位连队首长与身穿屯垦绿军服的部分兵团战士们，而是数不清的蚊子和小 咬。照理来说，这种东西既不是让人观之色变的毒蛇猛兽，也不是令人感到极度 振奋的新物种，原本就不值得大惊小怪。但是，倘若群体的数量多到了使用“成群结队”都不能一言以蔽之的话，那可就另当别论了！ 就在我和几位身强力壮的同学集中精力帮助大家搬运那些大号的行李箱时， 忽听身后的一位女同学尖声惊叫起来。急忙转身，循声查看是否发生了什么意外情况时，那位仍在尖叫不止的女同学尚且弯着腰，抱着脑袋在人群的夹缝中乱钻 乱跑，仿佛不小心触碰了马蜂窝，遭到了蜂群不死不休的围攻似的。更多的同学 要么手忙脚乱地挥舞着手臂，要么手拿帽子、手帕、头巾等一切趁手之物不断地扑打着什么。 我正在愣神的当口，却见眼前一团一团的蚊子如同一团一团的黑雾般在自己 的头顶，在身前身后，也在每个人的周围嗡嗡地涌动流转，稍不留意，它们瞬间就会密密麻麻地落在你的脸上、脖颈和耳朵上肆无忌惮地进行叮咬，甚至可以隔 衣叮咬，任你穷尽一切手段进行驱赶，也只是顾此失彼而已。 穷凶极“饿”蚊子怎肯轻易放弃千里之遥、刚从京城送到嘴边儿来的一顿既 鲜美，又丰盛的夜宴呢？面对令人发慢的一团一团的“黑雾”，任何人只需有意无意地随手抓上一把，手掌里总会留下几只尚在垂死挣扎的短命鬼，在身边同学 的肩上不经意地拍上一掌，手上定会留下几具蚊子的残肢碎片，或者几处鲜红的 血印。不过，这可并不代表你比别人手疾眼快，喘口大气吸进嘴里几只，同样不能说明你具备他人所没有的特异功能。况且，那种令人作呕的东西，人皆唯恐避 之不及，谁又愿意演示这种世间罕有的“吸蚊”大法？ 此前生活在大都市，再好的居住条件一年之内也难免会被可恶的蚊子“盯” 上几次，但是，谁又见过眼前这种几乎是铺天盖地、无遮无拦的空前“盛况”? 车上的行李尚未全部搬运下来，同学们早已经受够了蚊虫轮番叮咬的折磨，有位 同学一边不停地搔痒，一边极其无奈地说：“好厉害的蚊子，数量之多，真是见 所未见，闻所未闻，现在我都不知道抓哪儿才好了！这才多一会儿，身上被蚊子叮出来的大包就已经远远超过了以往全年的总数，如果说是我记事以来的总和， 大概也不算为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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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5-1-15 06:15: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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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5-1-16 11:13: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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