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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型回忆文集《砺炼华年》连载之七十
尘封的记忆(二)
王凤燕
难以忘却的乡村医生
一瞬便是一个机遇,永恒却是无边无垠的时空;一瞬便是一个新的起点,永恒却是在慢慢地蜕变。大队部成立了磨米加工厂,需要一名会计,我居然被选中了。可没干几天就被调换了,当时在医疗站当会计的是一位腿有残疾的初中女孩。医疗站的账目多,事务繁忙,她有点应接不暇,大队部就决定让我俩对调一下,就这样,我就进了医疗站。我每天负责挂号、消毒、取药、每月结账、进药……协助当地的医生侯大夫工作。虽然事务繁忙,吃睡无常,但我也心花怒放,虽然我不是大夫,但每天都能与大夫相处,学些医疗知识,那也令我心情喜悦。
还记得初中毕业时,班主任劝我说:“王凤燕,我看你口齿伶利,性情温柔,处人处事都谦和,你很适合当一名教师,你报考师范吧。”我说:“我才不报师范呢,当教师最没出息,凡是认字的人都能当老师。我要考一高中,要上中国医科大学,将来当一名出色的大夫,我要治好所有的疾病,我要让人永远不死,永远不老……”多么幼稚的想法,多么无知的愿望。
我和侯大夫相处得很好,侯大夫教了我许多实用的医疗技术。
一天夜里,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把我惊醒,一位社员拉着我就往他家跑,刚跑到大门口就听到哭声、喊声连成一片,我进屋一看,侯大夫晕倒在地,一个五岁的小女孩奄奄一息。我连忙打开侯大夫的诊包,取出一根银针,对着侯大夫的“人中穴”扎了进去,侯大夫长长地出了一口气,清醒了过来,我问他怎么了,他两眼流泪说不出话来。这位社员说:“孩子病了,侯大夫给她扎了链霉素,针还没拨出来,孩子就不行啦!”我知道了,侯大夫没给她做过敏实验,那时候,当地人扎链霉素,都不作过敏实验,可就这万分之一例,却偏偏落在了这个小女孩的身上,这对夫妇结婚十几年没孩子,已经四十多岁了才有这个宝贝女儿,老天真是不长眼,严霜单打独根苗。女孩走了,侯大夫一蹶不振,整天以泪洗面,不吃不喝,不能正常工作。看到这情形,我深感医生责任的重大,人命关天,治好病是天使,出了事故是魔鬼!
后来,上级给我队派来了锦州医院的王大夫、白大夫……这可是我学习的好机会,我跟他们学完了生理学、解剖学、病理学、药理学,学会了配药、扎针、小手术、缝合术等。当他们撤回时,我已基本上成为一名合格的乡村医生了。
人们常说:“无佛无以为医。”我凭着这颗慈善的心,拼命地工作着,刻苦地学习,不分白天黑夜随时出诊。农妇喝了农药想自杀,我及时赶到,帮她洗胃催吐,从死神手里夺回了宝贵的生命。便秘的大爷,我给他灌肠排便,解决了他的痛苦。高龄产妇难产,我使出全身解数,排除艰险,迎接新生命的到来。用我研制的“白芷注射液”治好了大妈的三叉神经痛,用我的针法“下关透地仓”,不知扎好了多少个牙痛患者。常见的小病还好解决,遇到特殊情况就难办了。记得有一天一家娶儿媳,鞭炮齐鸣,锣鼓喧天,热闹了一天,客人散尽,一对新人住进了租来的新房里。我也忙了一天,患者刚走,我还没来得及洗脸睡觉,新郎的父亲就急忽忽地向医疗站跑来,还没到门口就晕倒了,我赶紧给他扎针施救,他醒过来了,指着他儿子的新房叫我快去。我背上诊包就急忙跑过去,到那一看,新郎翻着白眼,口吐白沫,手脚抽得冰凉,我快速给他用上药扎上针,他停止了抽搐,睡着了。这时,新娘告诉我说,她婆婆在隔院也抽了。我又走进隔院,到她婆婆家一看,新郎的妈妈和妹妹都在抽搐着,我赶紧给她们扎上针、用上药,作了妥善的处理,让她们安稳地睡着了。还没等我出门,隔院的人也都抽了,一家接着一家,这癔病的传染真是可怕,我就一家接一家的扎针、灌药,这一趟街十来户人家,都得了同样的病,我处理完,天都亮了。
我回到医疗站,书记来了,我把这一宿的情况向书记作了汇报,书记非常诚恳地说:“太好了,王大夫,你控制住了病情。”接着,他告诉我,村民在解放初期也得过一回这种病,当时大家都在夜校学习,班里有一个姑娘抽了,接着传染了二三十人都抽了,闹腾了两三天才平静下来。今天的病是因为新郎的房主去世没过一百天,新人就住了进去,大家心里都有一个阴影。当地人很迷信,平时就总爱说一些神鬼之类的事情。由于一天的劳累和紧张,一个人抽了,就把那些有心理障碍的人都引发了出来。这是一种精神传染病。我想,我今后的任务重了。不仅要治疗大家身体上的疾病,还要治疗社员们的心理疾病。更有甚者,一位大哥跑来跟我说:“王大夫,你快去我家看看吧,我妈跳到房梁上了,连哭带笑的,说什么也不下来。”书记说:“你快去吧,我看着医疗站。”我随着大哥刚一来到他家,就看见这位年近七十的老太太,披头散发蹲在房梁上,两眼冒着凶光,手指着我大喊:“我大江大浪都过来了,还害怕你这个小河岔子吗?我不怕你这个小王大夫。”我奇怪,这么高的房梁,她一个近七十岁的老太太怎么上去的呢?我配好药,准备好针,向她的两个儿子使了个眼色,她的两个儿子一拥而上,将他的妈妈拽了下来,按在炕上,我强行给她扎了针,用了安眠药,她不再闹了,慢慢地睡着了。
这几天忙得我连饭都吃不上,又是扎针送药,又是宣传科学知识,三天过去了,他们一个个苏醒过来,正常地下地干活了,我的心宛如一块石头落地了。
一天,我的同学桂荣对我说:“凤燕,我看当乡村医生,不如我当乡村教师好,我整天看见的是一张张阳光灿烂的笑脸,而你看见的却是痛苦不堪的愁眉苦脸。”我说:“不,我看见的是愈后的欢乐,战胜病魔的健康,听到的是新生命的高歌……”我用我的专心去学习医术,我用我的善心去修炼医德,我用我的爱心去行医治病。我的表现感动了一位老中医,在他撒手人寰之际,将他用一生心血编写的五本药书送给了我。我出席了北镇县第六届卫生战线劳模表彰大会,我的辛苦与成果受到了乡民们的嘉奖和赞扬,我的辛勤、我的努力,得到了三千人口的认可和肯定,我知足了。
难以逃脱的命运安排
岁月匆匆来临,又悄悄离去,生命的路遍及大地。生命的起源和归宿,神秘而有规律,既朦胧又实际。
1971年回城的人员中,我被选上了。但回来之后是当老师。我不愿意当老师,就把名额让给了别人。我的朋友静秋一听宣布,我被留下了,就气得火冒三丈,她执意要我与她同归,并给我妈去了电报,妈妈回电说:“就是当掏粪工也要回城,必须回来。”静秋把我的情况向公社书记作了汇报,书记和社长又特殊照顾了我一个名额,让我回城照顾年迈的父母。就这样,我就稀里糊涂地回到了抚顺,进了师范学校的外语班,并当了一名卫生员,我班的田文昌大律师经常开玩笑地叫我“阿尔丹大夫”。
曾记得有人问我:“凤燕,你对幸福是怎样理解的?”我说:“我这个人信命,命运把我抛向哪里,我就去向何方。”他告诉我说:“命运无情地摆布着人们,人们又有意识地掌握着命运……
如今,看来命运真是无情地摆布着我,我却无力逃脱命运的安排,我的理想不是当老师,可命运偏偏把我安排在了教师的岗位。1972年毕业后,我被分到二十九中学,我以为我能教上外语,校长却说:“连语文、数学的教师人手都不够,还能开外语吗?你赶快选一科吧。”我在农村配药、制药都与化学打交道,我就教化学吧。这一教就是四十年。
四十年的教学生涯,三尺讲台练就了我的一颗红心。我先后被评为市级先进教师、优秀班主任、三八红旗手、省先进个人学科带头人等。光环不少,戴在我的头上,温暖了我的心,照亮了我的路。如今,我虽年过六旬,但仍然战斗在教学第一线。我愿意把我的余光、余热献给我的孩子们,我甘愿当人梯,让我的学生踏着我的肩膀青云直上。
今年7月2日,我组织了“相识五十年的同学会”,我班的同学能来的都来了,同学们从四面八方相聚一堂,话说五十年的情,话说五十年的义。
光阴似箭,岁月如梭。从相识到现在五十年,整整半个世纪,悠悠岁月,弹指一挥间,五十年的分别,五十年的挂牵,五十年的翘首企盼,终于化成了今天的欢歌笑语。
那时的我,真是心潮澎湃、激情满怀,想起五十年前,同学们的相识,还稚气未脱、风华正茂,我们怀着对知识的渴望,对未来的憧憬,相聚于抚顺一高中这神圣的知识殿堂,我们相濡以沫,同窗苦读。“文化大革命”的号角,把我们吹出了课堂,主席语录把我们推入了“文革”的洪潮,是那特殊的年代,又把我们这一群特殊的学子,相聚于北镇青堆子这特殊的天地。我们又一起伴随着高粱、玉米同生共长,度过了人生中最难以忘却的特殊时光。
虽然我们年过六旬,但一见面,我们才发现,大家依然还是那样英俊、潇洒、年轻、漂亮,充满蓬勃的朝气,每当我们回首往事的时候,在感情的过滤中,在岁月的沉淀里,我又一次深切地意识到,同学的情义最真、最切、最深、最浓!岁月可带走我们的青春年华,却带不走我们的同窗情谊。虽然我们天各一方,为着生活而奔忙,但请记住,我们永远是同学,永远是最贴心的朋友,让我们手和手相握,心和心相贴,张开臂膀尽情地拥抱友谊,拥抱未来。让我们盼望着,一高中全校同学的聚会早日到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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