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大型回忆文集《砺炼华年》连载之155
最难忘的一课(一)
刘伯行
原抚顺一高中三年二班学生。高二起任学生会副主席,被选为新抚区第六届人大代表。文化大革命初期,在学校领导授意下,领引运动潮流,错误的批评了一些老师。1968年9月,到北镇县吴家公社务农。1969年夏,参加创办吴家中学。1972年8月入党。1978年春,调回抚顺七十五中,同年12月,考入抚顺师专。1980年分配到教育局。
1981年10月调入抚顺市委党校党史教研室。1983年秋,参加创建法学教研室。1990年~1992年,在新宾县宣传部任挂职副部长。1992年被评为法学副教授。1995年参加创建抚顺仲裁委,任仲裁员至2008年。
1987年提出生活资料个人所有制是我国产生腐败的经济根源,建议加强监督领导干部的生活消费,以防止腐败。该文在《中国监察》发表。
2001年~2008年创立权利自创学说,2008年8月出版专著。
2004年8月在抚顺市委党校内退。
1968年9月26日,我和同学们一起响应毛主席关于“知识青年到农村去,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很有必要”的伟大号召,来到北镇县吴家人民公社吴家大队前吴生产队落户。
秋收是个大课堂
从心里讲,当时我对毛主席的这句话没有什么理解。我从小就生活在淮北农村,十来岁才到抚顺市内,在校期间也经常下乡,对农村并不生疏。农村的田园诗画,时时向我们招手。那蓝的天,绿的水,山上的蝈蝈,河沟里的鱼虾,真是令人神往。城里的环境已经令人生厌,早晚还要回来,去呆几年岂不乐哉!与有的同学哭天抹泪不同,我是怀着喜悦的心情下去的。至于怎样接受农民的再教育从来没有想过。
到农村时,正值盛秋,收割在即。“三春不如一秋忙”,大队主任范垂臣在接待我们的会上反复讲了这个道理。第二天,我们便投入秋收的战斗。割地我们是外行,都是重活,生产队没有让我们干。我们的任务是“看青”。实际上,这是个多余的工作,一秋天也没有抓到一个“案犯”。因为在当时,已经不可能有人去偷庄稼了。
后来,我们也参加了割豆子之类的秋收劳动,大都同女劳力在一起。第二年开春的倒粪、铲地也基本如此。她们基本上是16岁以上没有出门的姑娘和刚过门不久的媳妇,是一支充满青春活力的队伍,也有一些半大小子掺杂其中,这就注定这是一个热闹的场面,嬉笑、打斗追逐交织在一起。当然,不乏阵阵的歌声。集体劳动是欢快的,这种集体劳动是互助的。体强的人割到地头,会帮助落在较远的体弱者。她们之间在劳动中进行了全面的交流:劳动技能、思想感情、家庭生活、社会关系……可以尽情地抒发,也可以全面地倾诉。在集体里,他们是全面自由的,离开集体可没有这么自由吧!我们当然很难融入其中,但也绝不会是观众。他们还过来帮我们打捆,也很愿意同我们说话打唠。再者,这里的水软,鱼虾丰富,用现在的眼光看,不乏美容饮食,所以大都皮肤细腻,身肢娇嫩。据说全村最美的佳人是大车老板杨育才和生产组长张德金的媳妇,但她们基本上不下地,很难一见芳容。我们正值青春火热之际,置于她们之中早已心旷神怡了。
参加农村的集体生产劳动,对我们知青来说,自然是一种生产过程,创造着物资财富。我觉得这更是一种体魄的训练,是生活享乐和灵魂的再造。这是一场物质运动,更是一种精神升华。
场院是黄金之地。收获的庄稼都要集中到这里,经过打压风扬,实现果实的脱粒。场院的活儿技术性很高,我们只能当下手,打打杂。当碎金一样的晚霞洒向这里的时候,打场的程序已经完成。金珠一样的大豆、黄灿灿的玉米、泛着金光的谷子、深红色的高粱,像一座座小小的金字塔,坐落在场院的中心。掌灯时分,场院便装满了全村包括老老少少的绝大部分成员。一到这时,最忙的就是刘玉清队长、杜贵山队长。刘队长指挥强劳动力将最好的粮食装袋入库,这是准备交给国家的公粮。余下的绝大部分由杜队长吆喝着分给社员做口粮。每一家都有人拿着袋子、推着车子来领粮。出面的也多为女性。像在田野里一样,她们走到哪里,歌声和笑声就到哪里。一些上了年纪的老人也拄着棍到场院转悠。孩子们都在大理石一样的空地上玩耍。欢声笑语掺杂着吆喝声充满整个场院,这是丰收的交响曲!这是胜利的凯歌!是啊,大家辛辛苦苦一年,盼的不就是这一天吗?作为国家的主人,这让他们实现了对国家的爱心。作为土地的主人,他们得到了土地对自己的回报,这离翻身解放前仅二十年,二十年前的苦难他们记忆犹新。这离合作化以前十多年,十年前单干时的事事难支,他们历历在目。生活在温暖的集体中,他们自然乐在其中。这是人民公社中农民生活的写照,是人民公社力量的显示。
那是人民共和国创业打基础的年代。全国上下都很辛苦,农民更辛苦。农业是国家财政最坚实的基础,办工厂、建学校、造原子弹等,所需资金大都向土地要,农民生产生活的改善也主要靠自己,农民的负担可想而知。
那时的农民确实很累,但都很健康,没有现在这么多怪病。农民的生活也很清苦,青黄不接时,可能要饿肚子,但他们对国家的贡献永载史册。现在的农业已是国家严重的财政负担。那时农民不能随意外出打工、搞服务,但他们是安全的,他们不会为种子、化肥、农药等生产资料发愁,他们也不会为孩子上学、养老看病发愁。他们的劳动所得大都用在生活消费上,他们的生活是安逸的。
列宁说,城市生活让工人阶级聪明起来。我们也可以说,社会主义集体化道路,使农民力量增强、智慧提高、人性潜升。在这里我们知道了什么是农村的社会主义。
农村是一个伟大的课堂。十月中旬,秋收已经完毕。地里的活所剩无几。刨茬子大概是清地的最后一道工序。一天,暖日高照,我们这些青春如火的同学,像比赛一样你追我赶,一会儿就刨到了地头。这是我们独立执行任务,所以无所顾忌。地头有个三角形池塘。大家或坐或躺在池塘边缘,又说又笑议论着下乡以来的事情,调侃着村子的男男女女。这个村子里的确有六七名十八九岁的女孩子。每当生产队开会的时候,她们总是提前到场,同男青年嬉笑打闹是自然的事情。虽然我们的眼球随着她们的倩影转动,但并没打什么主意。此时自然也要谈论到她们,只不过聊补无米之炊。王金章是唯一有女朋友的人,他总是不声不响地想心事。这时他说我们游泳吧,谁敢下?水清澈透明但看不到底,一定很深,不过面积不大,所以会游泳的都敢下。我和同学们都扑通扑通地下了水,游了一会儿。上来的时候一身鸡皮疙瘩,做了几个伸展运动,感到无比清爽。这一洗,好像洗掉了全身的污垢和几年来的烦恼,准备更大的洗礼。
这里的冬季从来不清闲,没有猫冬的习惯。老年人和小学生的任务是捡粪,大搞冬季积肥。夏天,则是沤绿肥。其他劳力一方面往地里送粪,一方面拉土垫地,耕地保养得很好。我们的任务是跟车,不算累但很紧张,动作慢了也要受车老把的嗤哒,其效果比现在的晨练要好得多。
城市的文化大革命是马拉松式的博弈。革命势力和破坏革命的势力交织在一起,你唱罢了我来唱,政治舞台变幻莫测。在农村,则轻松多了,不知是鞭长莫及还是不屑一顾,黑手很少伸到这里。农民,按照自己的传统走自己的路。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