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穆小芒 于 2017-2-24 18:43 编辑
士林走了,留下灿烂的笑! 7月8日刚上网,几封邮件跳出来:士林走了!昨日晚8时!一下子,泪水模糊了双眼。 春节时收到士林邮件,说班级纪念册的资料全部传来了,并告诉我节后要去动手术。看到这里,心里隐隐觉得不好,因为在她写的关于奥运会的回忆里讲,她一下子瘦了十几斤。她自己说是累的。突然的消瘦不是什么好症状,但当时我还是希望是我多虑了,盼士林能平安无事。未曾想,那竟是我收到她的最后信件∙∙∙∙∙∙
十年围着锅台转 士林和我同班,1968年是一辆火车把我们附中60个同学拉到了北大荒。60个人被分配到四五个连队,士林分到10连,我在12连,相隔有十里远,算是离得近的。 10连靠山,12连临水。10连路口设有边境检查站,过往车辆和行人必须持有边境通行证才可以过。过了检查站就可直达坐落在乌苏里江边上的饶河县城了。不要小看那张盖了红印的小纸片儿,在中苏关系交恶的年代,这纸片的发放可是不得了。“地富反坏右”份子是肯定拿不到的,就算你是好人,也不是身上总有一张。那张纸片是临时性的,有事儿,而且是正当理由才会发。检查站在珍宝岛事件中成为重要关口,士林和另一附中同学就曾企图混过去参加由兵团战士组成的担架营。 士林到10连没多久就被调到伙房当厨子了。别小看这厨子的活儿,在什么都以革命和阶级斗争为第一的年代,饭勺子、菜铲子掌握在什么人手上可不是开玩笑的事儿。第二年,士林调到新组建的18连,继续抡饭勺,这一抡就又抡了9年,直到返城。拿她自己的话说:“原因可能是咱太能干,领导离不开咱吧?!” 当厨子是个辛苦操心的活儿。早晨,别人还都在梦乡呢,她已经开始揉面、点火扇风、熬碴子粥了。夜班,挑着饭菜高一脚低一脚地走在崎岖不平的田埂上,马灯昏黄的光亮照不出方圆三尺远。到了地头,跟特务对暗号似的,朝作业的拖拉机那里一圈圈地晃。喊肯定没戏,拖拉机手被机器的轰鸣震得什么都听不见,直着嗓子喊别再把狼招来。 新建连真的很艰苦,什么都没有,一切都得从砍下的第一棵树开始。住帐篷、搭炉灶、脱坯盖房,开荒种地∙∙∙∙∙∙新连队的伙房基本是一穷二白。老连队相对好很多,有自己养的猪,有菜班种菜,新连队的伙房除了粮食和盐,再就是炊事员了。改善伙食从何谈起,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菜、肉都得靠其他连队支援,炊事班长,这个当家的难啊! 一条发黄的毛巾,上面印着的红字都褪色成淡粉了,“先进生产者 -- 1974年58团”,这是士林母亲替她存下来的。她有多少条?已无从可数了。
执鞭任教二十载 1978年返回北京后,士林进入崇文区某中学。好像注定是开荒者的命,士林又受命开设英语课。 在这里,特别要提到附中的陈老师,83年在知道士林报考了北京外院学院的进修班,专门对她进行了口试,终于圆了进大学学堂的梦。附中的老师对我们这批学生真是恩重如山,历次招考都会给我们所在的团多些名额,并列有推荐名单。尽管在当年的政治气候下,受惠的同学寥寥无几,但凡是再入学堂的,均有建树。也许有人会说这是走后门,但这个后门是无私的,是不含任何交易的。老师们希望当年国家提供了大量资源,和自己倾注了无数心血的学生能成为栋梁之材;学生们则一如十来岁入学时,竭尽全力,刻苦学习。经过磨练的年代,师生之间的情谊早已如亲人,如战友。 “该下课了!”题在了照片的右上角,士林站在黑板前,手上拿着厚厚一卷复习题卷子,身后的黑板上写满了答案∙∙∙∙∙∙那是2004年一天的下午上的最后一课。 26个年头,她又是不辞辛劳地站在讲台上,从初一教到高三,桃李满天下。这26年中发生的故事可能很多很多,足够写本小说。也可能很平淡无奇,无非是些吃粉笔末,收拾淘气包学生的事儿。士林拥有“中学英语高级教师”的职称;除了74年那条“先进生产者”的毛巾,又多了若干镶在镜框里的“先进”。站在讲台上和围着锅台转,拿着板擦和粉笔与握着菜刀和菜铲可能是差之千里,但对于士林来讲,认真负责、全力以赴的态度仍一如初始。 其实不必多说什么,10年加上26年,就已经很说明问题了。
辉煌顶点志愿者 2008年的8月是中华民族扬眉吐气的时候,也是士林生命的火花最灿烂的时刻。作为志愿者,她参加了奥运会和残奥会两个盛会。她的工作是奥运村外联部的联络员,先后为大洋洲的萨摩亚和美洲的巴巴多斯两个国家的代表队服务。也就是说,这两个队的所有活动安排都要经士林来协调、沟通。这不是个轻松的活儿,从早到晚,事无巨细,什么都要管。乃至连运动员们到秀水街买东西,砍价都要跟着掺和。 两个月的时间,就是这样没黑夜没白日的工作着,不能有丝毫的差错,身心也极度的紧张。我曾经在2000年的悉尼奥运会上做过志愿人员,深深知道这工作的份量。 那时,士林已感到后背不适,但她以为不过是累了,休息休息就好了。她不知道,那是结肠癌已经开始发作的信号。全身心的投入,实际上是她在用最后的一点儿体能在为国家为民族做着奉献。
她笑着走了! 进了医院后,手术完了,她再也没出来。她在病床上度过了人生最后的时光,走时,刚刚60岁! 我泪水模糊,不由得打开她传来的奥运会上的照片。在残奥会闭幕式上,迎着漫天飘洒的红叶,她扬着双臂,脸上绽放着灿烂的笑容。那是开怀的大笑,发自内心地为盛会的成功、为中华民族在体育史上的新篇章、所奉献的一切。 士林爱笑。中学同窗时就是,而且是爽朗、欢快、大声的,那是心地开阔、坦率直爽的笑;在北大荒也笑,尽管有些凄凉和悲苍,那是不懈奋斗、与命运抗争的笑;在讲台上她还在笑,那是信心智慧的笑、是满足成就的笑;而奥运会上她的笑,是自豪、是骄傲! 这就是我们的士林,一生朴实无华。她笑着走了,也把笑永远留下。 让我们永远记住士林,记住她的笑。
《七律》悼念士林 风雪北疆整十年,锅台面板向炊烟。教书育人甘苦事,雨润桃李树万千。 五环旗下纤纤影,无名金牌滴滴汗。灿然一笑匆匆去,丹心无限系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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