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农场 春节临近,这是来农场后的第一个春节,周围看不到一点儿节日的迹象,一切都被一场突来的寒流封冻了。 令人心暖的是大伙拿到了来后第一个月的工资,我们每月的工资是18元大概是因为过节吧发了一个半月的27元正。 我准备寄20元回家,钱虽不多意义重大;我长大了,能挣钱了,开始分担家中重担了,尽管我那年刚刚16岁。 寄钱要到十多里外的友林,一大早我开始全副武装;棉袄棉裤棉鞋棉帽最外面又套了件大棉猴,走出分场的土围子一上大路那萧厉的寒风迎面扑来,直顺着领口袖口朝里钻像是在你的衣服里塞冰凌子,嘴里呼出的热气很快在口罩上凝成了冰,口罩成了一块硬棒棒的冰砣砣。当我用冻得有些麻木的手去摘那口罩时才知道耳朵已经冻得没有了知觉。 白皑皑的旷野中只有我一个人,我想此时人们大概都围在火炉旁不肯离开半步,这场雪是十多天前下的,之后天就没放过晴灰灰的没漏过日头,以致这满地的积雪原汁原味地保存到现在。又一阵风裹着积雪迎面打来,我转过身,那寒风在我后背无缝可钻身上顿时暖和了许多,于是我干脆不再转身倒退着走,虽然慢些但不至于冻僵。 友林镇只是一条不长的街,临街是一溜低矮的土屋,此时都门窗紧闭,邮政局坐落在街西头,三间砖房,这条街上共有两栋砖瓦到顶的房子,另一座是水产公司。街上冷清清的不见人影只听得狗叫。 邮政局的营业员在我进屋后随即再次用那木杠将门顶住,把寒气挡在了门外,屋里真暖和,地当央有一大火炉子,炉火正旺。“做啥?””‘寄---钱’一搭话才觉出上下颚不太听使唤,想必此时那冻得麻木的手会拿不住填单的笔,两手抱着烟筒烤火,营业员也不再问,把一张汇款单放在柜台上依旧埋头看报。 在这暖烘烘的小房子里,全身的细胞重新回复了活力,填单,交款,在火炉旁再一次储存些热力,推门回返。 路过水产公司,我突然想买点好吃的慰劳一下自己,水产公司的房子很高大,只是没点火炉象个冰窟,两个营业员缩在墙角呆呆的望着我,她们大概没料到在这大风天会有顾客光临。 近门摆放着几口大缸,里面的虾酱已经结了一层薄冰茬,水泥台上有一笸箩干鱼,墙角的苇席上是一堆灰不溜秋的原盐。台子的另一端有一个玻璃罩里面是一盆煮熟的肉,因为这附近没商店,这水产公司也兼卖油盐酱醋和熟食。我指着那盆肉;“多钱?”“六毛五。”“什么肉?”“牛肉,要那块?”“给割一斤吧。”“没刀。”咳,这卖肉竟没刀!选了最小的一块一斤多些略超预算,油纸包好放在衣兜里,上路了。 回返因为是顺风几乎不费多大力,走进我们住的那大车棚,在我们作为床的稻草堆上同屋的几个知青正披着棉被盘坐在那里闲聊,那形象很像是几尊披着袈裟打坐的大佛,“来呀,我买好吃的来啦—”听得这召唤那几尊“大佛”早已把清规戒律抛在脑后一起欢呼着涌来,不想那牛肉竟冻得像块石头一样坚硬,大家费尽了气力也没能把它肢解开。只好悻悻地返回原处继续打坐。个个聚精会神的望着箱子上那块牛肉静心修行。 入夜,我缩在冰冷的被子里,心里暖暖的,再过一星期家里就会收到我的汇款了,20元足可以让一家人过一个奢侈的春节,妈妈该多高兴弟弟妹妹该多开心---。之后我从妹妹那里得知,当妈妈接过那20元的汇款单时,背过身去,落下泪来。
2013作者重返农场和老职工合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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