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小说 还记得那条河吗 作者:不会写字 第 三 章 沈妤走出生活区,沿着黄河大坝小跑似的向东快步行进,引来许多好奇的目光,她全然不顾,只是一劲儿的向东走,她认为走一步就距离那清水河近一步,就可以看到那河畔苍老的大柳树了,那里有她的寄托有她的承诺,有她那无法忘却的思念。 实在是走不动了,感觉嗓子像是在冒烟,寻思着能有口水喝多好,看来只能喝黄河水了,到河边才看到自己手里拿着的一口没动的矿泉水,她暗自思忖,自己这是怎么了? 沈妤索性坐在大坝上的树荫下,远远地眺望着黄河对岸那曾经埋葬了她七年的宝贵青春,又分割了她的爱情四十年的地方。那个地方只有清水河与苍老的大柳树是他的最爱,那个地方有她四十年的牵挂,她担心,若是苏柯到清水河去,见不到自己,会多么悲伤。 清水河,你可曾记得,一对痴情男女在河边情定终生;清水河的鱼儿啊,见到苏柯时告诉他,我就在黄河的北岸,心急如焚等他到来;河边的青草啊,见到苏柯时请你把他留住,善待我的心上人;苍老的大柳树,您还健在吗?如果苏柯来了,请您晃动一下枝条,给我送个信,我要飞过黄河,我要飞到他身边,再也不让他离开我。 眷眷的思念让她难以自拔,兵团时的创伤让她无法忘怀。 想到离开兵团时的不愉快,沈妤的心中就隐隐作痛。本应该分配到济南,可谁知阴差阳错不明原因的被分配到黄河北的一个小县城,四周还是那再熟悉不过的盐碱地,他十分懊恼,她隐约的知道其中的一些原由,可又有什么办法呢?她绝不会为了回城,而出卖自己对苏柯的爱情承诺。事已至此,她也不愿再去琢磨了,可如何去解决与苏柯的事,却面临着非常艰难的选择。在连队时,几次寄出试探苏柯对将来看法的信件,都未见回信,这可难坏了涉世不深的女孩,虽然诚心的希望苏柯能有另外的选择,但若真是那样,她的心会很痛。 沈妤绝非薄情寡义之人,她之所以当初没有告诉苏柯她没离开盐碱滩,是因为她不想让苏柯再回到这盐碱滩,她希望苏柯能有新的生活,哪怕自己将会因此迈入地狱,也不能让苏柯再受一点委屈,再苦再难也要自己一人承受,为了爱情的承诺,她无怨无悔。 时间一晃已经过去了四十年,牵挂和着思念伴她渡过了四十年的日日夜夜,而让他最恼火的是那个让她牵挂了四十年,多次寻找无果又渺无音信的“可恨”之人—苏柯,越是恨反而越思念他。苏柯,你到底在哪儿? “天涯地角有穷时,只有相思无尽处。”四十个寒暑啊,相思的泪水可以汇成河,多少个难眠之夜,多少次失魂落魄,相思的痛楚难以言表。王母娘娘心再狠,天上的银河再宽,每年还都有鹊桥相会的日子;黄河啊,母亲河,四十年了,从未见你呈现过母爱,也没见在黄河上搭起过恋人相会的爱桥。黄河,你到底还要装载多少兵团战士的哀怨?你是怎样的一条河呦? 回想到动情处,心潮翻涌泪水止不住的流淌,颗颗泪珠滴落在了那块珍藏了四十年的素雅的手帕上,这手帕是苏柯在离开农场前送给她的最后一件礼物,已浸透了四十年相思的泪水,依旧崭新如初。手帕随风飘动着,抖落了相思的哀痛,清风又送来了新的希望。 手机一劲的响,打断了她的思绪。 “姐,你干嘛呢,打了几遍电话没人接?我已经开车出来了,傍晚到你家,给我准备点好吃的,明天带着你去农场参加聚会。” “聚啥呀,想起农场就伤心。”心情的原因,沈妤很少接触外界。 “去吧,各地的战友都来,还有战友们演出的节目。” “愿意来家吃饭你就来,少忽悠我。” 手机里又传出一个男人的声音,肯定是小妹的老公, “快把那事告诉姐吧。” 又听到小妹说:“你少管,我不能这么便宜她。” “小妹,你俩别吵吵,开着车哪,注意安全,真让人操心,你都快变成悍妇了。” “姐,说话得凭良心啊,你还操心?我为你累了一辈子的心了,快去准备做饭,你这次不好好犒劳我,想知道什么事,没门。” “不说拉倒,你也别进门。” “行,你别后悔,你的事我不管了。” “好了,小妹,姐的错,一定给你做好吃的,快说吧。” “那……什么,一句两句话说不清楚,也没什么,都是你该知道的,到你家再说吧。” 沈妤知道叶儿有意折腾她,以满足自己的成就感,从叶儿的话里话外,沈妤觉得可能是与自己相关的大事。没办法,只得好言好语的求叶儿。半晌,叶儿才吐吐噜噜的说道: “我家的那口子上午与湿地管区的朋友通电话,商量去入海口游玩的事,那人说:今天有一个济南的兵团战士到咱们连队驻地去了,是友林一个旅社的老板送去的,据老板讲,苏大叔人很和善,所以他才亲自驾车陪伴的。” “又编故事骗我,不就是去农场玩吗。…….啊?小妹你慢点说,你刚才说一个姓什么的去连队驻地了?” 沈妤在电话里听到了一个非常熟悉的姓氏,猛的一怔,赶紧追问。 “你快给我说清楚,姓什么的?” “苏、大、叔!咱们连就只有一个姓苏的,还能是谁?” “谁?真的?是…..他?” 沈妤的心咚咚乱跳,好像心口堵在了嗓子眼,一时透不过气,鼻子一酸,满眼的泪水又哗哗的流出来了,嘴里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姐!姐!你怎么了?你别吓我,我会尽快赶到家给你讲清楚的。” “小妹,你…..你……不是…..在骗姐吧?” 沈妤希望这是真的,四十年了,苏柯,你终于露面了,终于有了你的消息,为了你,我苦苦等了四十年啊。你可知道,为了你,我这四十年是怎样熬过来的吗?喜极则悲,满腔的怨恨满腹的苦涩全部涌向心头,不自主的大声哭了起来,瘫软的靠在树下,没有一点力气能让她重新站起来。 只听得电话里又吵吵起来: “我说先别讲,到家再慢慢说,你不听,看看吧,我姐受不了,真要惹出事来我绝不轻饶你。” “姐,姐,这是好事,你先别哭啊,还有呢,那老板讲:看样子苏柯身体挺虚弱的,老伴也是兵团战士没一起来,他一个人来的。” 叶儿不让别人讲,她倒先啰啰起来了,殊不知,她这后面的话才真惹事了。 “你说什么?老伴?是谁?谁的老伴?” 听到此,沈妤万念俱焚一下又掉入深深地冰窟窿里,恰似钢刀剜心的痛。这个该天杀的,怎么能违背自己的承诺,枉费了我四十年相思的泪水。沈妤茫然了,她不再相信“人间自有真情在”,她用自己的一生来赌爱情,结果赌毁了自己的一生。沈妤没有了眼泪,愤然站起身,手帕被风刮到了草丛里,她也没去理会。她实在不能相信苏柯会变心,他太了解苏柯,就象知道自己一样,真诚执着、正直善良的苏柯,怎么也….? 又一想,我干嘛怨恨苏柯呢,我不是从一开始就希望苏柯能有新的选择吗?不能再让苏柯来盐碱滩受苦。苏柯既然已经有幸福的生活了,我怎么还会有如此之大的反感?希望归希望,说归说,事情真临到自己身上了,还真是那么不情愿。生活好了,人也老了,我难道真的一生里不能没有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