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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 河 趟 水 作者 月映长弓
又是七夕了,心上的姑娘,你过得好吗? 在我们下放的浏阳大围山区,在农村五年以上的知青,几乎每个人都有在深山小学代课任教的经历。那都是一个教师、十几个学生、四个年级的复式初小。拿着每月8元钱工资,还要自己砍柴、种菜、做饭。知青郑天星在孤独困苦中,邂逅了帮助他的义务校工、大龄女学生,客家少女何山菊。我的原创小说《知青与客家少女》记叙了他俩那段凄婉悲怆、动人心弦的初恋。今天与知青朋友分享其中一个片段。
第五十七章 小河趟水 郑天星跌跌撞撞敲开何山菊家门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苍茫大地只有冰雪反射的银光。他浑身上下一团雪白,眉毛上也沾满了雪花,只看见眼珠在晃动。 何山菊心疼极了:“郑老师,快进屋!”郑天星反而像个孩子咧开嘴笑了,露出洁白的牙齿。大声说:“到了,终于到家了。”他站在屋檐下,脱掉帽子和外衣,跳着蹦着抖落满身的雪花。何山菊说:“你呀,你呀,外面风大,快进去吧!”说着眼泪都流出来了。 屋子里早已燃起大火,何婶不断往火盆里加干柴。何叔说:“大冷天怎么往山里钻,多危险。还没有吃饭吧?” “何叔、何婶新年好!”郑天星说,“我还真饿坏了。那两个知青家长不放心,非要跟我进山来看看,总算把他们送到了。”边说边换衣服。何山菊打来大半桶热水,连饭带菜端来一大碗。她说:“快!一边泡脚,一边吃饭。郑老师,你真是不要命啦。” 何婶说:“丫头,大过年的,说的什么话呀?” 何山菊说:“娘,女儿实话实说嘛。哦,应该说郑老师新年好,学生给您拜年啦!” 郑天星爽朗地笑起来,“你给我拜年,当然有礼物哟。你把我的包袱拿过来,喜欢的就送给你。” 何山菊说:“那我就不客气了。”她打开包袱,抖开一条金黄色的混纺围巾,俏皮地说:“送我的?” “恭喜你,答对了。”郑天星说,“还有呢,那双手套也是给你的。手套是粉红色,是映山红,围巾是金黄色,山菊花。喜欢吗?”何山菊羞涩地点点头。 寒冬一过,阳春三月,新的学期又开始了。春季开学,郑天星要准备的是一、二、三年级的下册教学,而何山菊则要单独学习四年级上、下二册,当然必须利用暑假。山里的孩子特别淳朴可爱,教书是郑天星最大的安慰、最大的快乐。 早春的气候还有一些寒冷,何山菊带着他送的围巾和手套上学。当他们护送学生回家,周六下午两个人返回,漫步在山溪林间的时候,何山菊盈盈的微笑、爽朗的背书声和跳跃前进的脚步,郑天星觉得那是上天对他的眷顾。他用两种颜色装扮的姑娘,浑然天成,是一朵一尘不染的鲜花,那是自己的杰作。 四月,春风吹绿了山溪两岸,春姑娘给山谷披上了绚丽多彩的外衣。漫山遍野的映山红迎风怒放,一簇簇、一丛丛,像跳动的火焰,似喷雾的云霞,令人赏心悦目、心旷神怡。郑天星兴致勃勃,他对何山菊说:“你看这映山红多美、多像你,我给你朗诵宋朝诗人杨万里的《杜鹃花》:何须名苑看春风,一路山花不负侬。日日锦江呈锦样,清溪倒照映山红。” 何山菊说:“郑老师,你又来了,我哪有那么漂亮?不过,这清溪倒照映山红实在写得太好了,不知道他来过我们这里没有?映山红怎么又叫杜鹃花呢?” 郑天星说:“杨万里是江西人,离我们大围山不远,来没来我们长冲我也不知道。不过这杜鹃鸟和杜鹃花却有个古老的传说。远古时代蜀国有个很爱百姓的国王叫杜宇,死后灵魂变为一只杜鹃鸟,每年春季农耕的时候,飞来唤醒百姓。快快布谷、快快布谷,嘴巴啼得流血,滴滴鲜血洒在大地,染红了漫山的杜鹃花,因此杜鹃花也叫映山红。” 何山菊说:“郑老师,你真的好有学问。杜鹃鸟,是不是我们这里叫的布谷鸟?谷雨前后可以看得到的。”郑天星点头说是。 谷雨一过,大围山冰雪消融,溪水陡涨,常常漫过河堤、淹没小桥。郑天星经常担心何山菊和几个学生。坳上、坳下组地势高,没有问题。长冲组地势低,常常出问题,因此他把学生们的接送点放到长冲分岔路口。 清晨起来,郑天星都会仔细观察学校门口小河的水位变化,判断学生来校路上的危险地段,帮助他们趟过河水,可是这一次却有一点特别。 这是一座简易小木桥,河床很宽、平时水很浅,夏天的时候,踩着河中裸露的一排垫脚石头,跳跃就可以过河。石头不远处,有两排用圆形杉木打入河底的木桩,木桩上铺着厚厚的木板,搭成小木桥。 郑天星看到,湍急的河水已经冲走了木板,淹没了木桩,何山菊带着四个孩子正在对岸,焦急地等待。 “郑老师,我们在这里。”几个学生一齐喊起来。 “不要动!”郑天星使劲摇手,“等我过来。”他脱掉鞋袜,高高卷起裤腿,踩着双木桩过河,一趟一趟把学生背过河去。 当他背起第四个学生的时候,何山菊说:“郑老师,我自己来。”说完就要脱鞋袜。 “不行!”郑天星坚定地说,“你一个人太轻,水流湍急,木桩上站不稳。等我来,这是命令!”他踏着木桩稳稳当当地把这个学生送到对岸。当他回转过来时,何山菊心疼地说:“郑老师,你太辛苦了,牵着我的手过去不行吗?” “不行!那样两个人都会掉到水里。”郑天星没有商量的余地,“山菊,上来吧。”他背起何山菊,踏上木桩。何山菊软绵绵的像只小羊,温顺地趴在他的背上,轻轻地叫着:“天星哥、天星哥。” “何山菊同学,”郑天星小声说,“叫郑老师。” “我不,”何山菊俏皮地把笑脸贴在他的脖子上,咬住郑天星的一只耳朵。 “不要乱动,管家婆。”郑天星的心里有一种莫名的感觉,酸酸的、甜甜的,他宽广结实的后背第一次接触到姑娘温柔的体温,他说的话低得恐怕只有自己才能听见。 何山菊幸福地闭上眼睛,一直被背过河岸,还不知道下来。 郑天星站住了,轻轻说:“到了,请下来。”何山菊一脸红晕,就像一朵盛开的映山红。
2018年七夕节 于湖南株洲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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