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色蒲公英-27（搞副业）

特木尔朝鲁

二十七、 搞副业

队里开矿搞副业主要是所处环境的诱惑，我们图勒周围的山上有许多开采下来的铁矿石，整整齐齐地码成一堆堆的，据说是某个地质队试采出来的，由于含铁量低就一直堆在那里多年没人管了。

我们队的老乡都是走南闯北的，胆子大、爱学习，什么杂活儿也敢揽，况且还有两个以前当过一两年工人的，一说要开矿，七手八脚就忙活开了。那时炸药没有控制，很快就派人买来了炸药、雷管和导火索，有人不知从哪里又翻出了几个大锤几把钢钎，升起火来风箱拉得呼塔呼塔响，把烧红了钢钎头用锤敲打再淬火，很快一切都整利索了，没两天大伙儿就一起扛着工具上山了。

一开始我们只是在地质队原来的矿坑里挖，后来队里的老乡无师自通成长起几个长“透视眼”的探矿能手，经过他们争论一番后在别处又开辟过几块根据地，大部分地方还真都出矿了，有个地方还挖出一点儿黑亮黑亮的矿石，提议到这个地点挖矿的“透视眼”高兴地说，这基本就是百分之百的铁了。当时大部分人也以为这种矿石含铁量高，后来我在黑脑包火车站发矿，验货的技术员给我上了一课，他说我们国家含铁量在百分之五十以上算富矿，日本上百分之二十就算富矿了，他说这种黑矿石含铁量并不高，顶多也就在百分之三、四十左右，还不如有些发红的矿石，况且我们采出来的这种黑矿石也不多，他对一车皮矿采样时也不用它来做样本。

我们采矿的工地都是露天大坑，斜斜地挖一条走出大坑的路，老乡称之为“马道”，在坑里打眼放炮，炸松岩石土层，挑拣出认为好的矿石堆在外面，把废土也抬出矿坑，沿着山坡倒下，时间长了废土能在坑外山坡上倒出个小平台来。

有个阶段公社专案组弄来一帮人，叫跟着图勒开矿的一起劳动，这些人不是来自一个大队的，刚来时互相间不太熟悉，加之心中有怨气，搭配在一起干活儿时就有些唧唧歪歪的。一个身材矮的和一个身材高的搭配抬筐，矮个子认为自己吃亏了，重量全压在他那边了；装筐的多铲了几锹，抬筐的就骂起来。其实马道是上坡，高矮搭配杠子基本是平的，况且那高个有时还把绳子往回挪一点儿，那被骂装筐的也仅仅是和人说话不注意多铲两锹而已，图勒队社员之间为什么就没有这些事呢，估计还是那些人受了窝囊气借故发泄吧。

有个阶段和我抬筐的是个达斡尔族的，我们一边干活一边聊天，我问他达斡尔族见面如何问候，他说达斡尔语和蒙语是一回事，我这才知道原来两个民族共用一种语言，因为熟悉了我让他给我起个蒙古名字，他说就叫特木尔朝鲁吧，我问他什么意思，他说特木尔是铁的意思，朝鲁是石头的意思。我让他教我唱蒙语歌曲，他说不知道现在什么歌能唱什么歌不能唱，我说听说有个嘎达梅林的歌很出名，他慌忙说更不能唱了，以后再不要提它。自从他给我起了这个名字以后，我经常给刚认识的蒙老乡介绍我还有个蒙名特木尔朝鲁，他们有时会问我是蒙族吗，我只好老老实实地承认不是，在牧区呆了三年，接触了不少蒙族，混了个蒙古名但蒙语始终没学会，很遗憾。

开矿就要放炮打炮眼，打炮眼时掌钢钎的人坐着，打锤的人站他对面，钢钎在中间，基本上是三点一线，之所以是这种位置是由于一旦锤打歪了不至于打到人。

我们知青也争相去打大锤，大锤有十八磅、十六磅和十二磅三种，一开始我们知青都只能两手紧紧握住靠锤子的部分，锤把在手后边露出一大截，打锤时也只抬起一二尺高就落下去了，倒不是力气不够主要是怕砸歪了。由于紧张手握得紧，换人的时候两只手松开锤把后指头还是弯的，半天伸不直。以后慢慢熟练了，也敢抡起来打了，换人的时候手也没那么僵了。

在老师傅带领下我慢慢掌握了抡大锤的本领，也敢把手握在锤把最后面，开始几锤瞄准一锤比一锤举得高，有把握后当锤子头落下又猛地从钢钎头高高弹起时，前手迅速移向后手一起握着锤把，借锤子落下的重力向身后甩并高高举起，前手再回到原来握的位置，随着从口鼻发出“嗯”的一声重重地砸在钎子头上。发出这一声是老师傅教的，他是这方面的行家，他说这一“嗯”是为了抵消击打时对胸部的震动。我抡起来打最多只能用十六磅的锤，全队也只有那位老师傅偶尔用十八磅大锤抡起来打两下，他平常也只是用十六磅的锤子。

炮眼一般打到一米多快两米了就该装药了，一般一个炮眼装满三分之一的炮药后放上插入导火索的雷管，上面再放上三分之一的炮药，然后用土填死炮眼。炮药是一拃多长一寸多粗的棒棒，外面包着防水的蜡纸，这种炮药是安全性极高的，我们曾经撒一点放在炉火很旺的炉盖上试验，结果一点儿反应都没有。不同的导火索燃烧的速度不一样，如果新买了一批导火索的话，有经验的人会剪下来一段试一试它的燃烧速度。

有几次我们几个年轻人单独在一个矿坑打眼放炮，一开始没经验炮眼打得浅，装药装得多，上面填的土压得不瓷实，人跑出老远了崩起来的石头都能落在身后，只听得头顶嘟噜噜的声响，紧接着劈里啪啦落下来好多石头块，砸在地上扑扑地响，忘了是哪位同学就在他脚边落下来一块碗大的石头，年轻人不知危险，当时还嘻嘻哈哈笑成一片，头一次发生这种事了还不总结经验，以后还连续发生过几次。后来队里知道了不知从哪里弄来几顶柳条帽，就是用柳条编织壳子的安全帽，老师傅也给我们做了详细的指导，以后就再也没发生过类似的事。又过了几年想起此事就很后怕，头顶上的那声音类似俄语卷舌的颤音，只要听到这个声音就说明有石头在你附近要落下，想起以前看战争回忆录，战士听见头顶声响就赶紧卧倒估计就是这个声音，应该是高速落下的物体撕裂空气的声音，想想后来发的那个柳条帽，估计真落下个石头砸在上面也起不了多大的保护作用。

教我们抡大锤的师傅说，最好的方法是打好炮眼后先不填药，直接放进去个雷管再倒进少量的炮药，上面也不填土，点着后会在炮眼的最底下炸出个小坑，这方法叫扩眼，然后再把雷管和炮药装进去，上面的炮眼就不装药了死死地填上土，这样一炮下来力量全往底下走，上面的土或矿石只是炸松了，拿镐头搂一搂就可以装筐了。我们试验了几次总不成功，有时把辛辛苦苦打出来的炮眼也给炸废了，后来就不试验了。

拉矿的汽车来了一些人就去装矿石，装车时先把马槽放下一面，把大块的矿石几个人抬到马槽边推过去，然后往上扔中小块的，差不多时把另一面马槽再合上，继续往上扔中小块的。司机来的次数多了就和我们混熟了，来了以后我们常常坐在驾驶室引导他们去矿点装车，一来二去就在旁边偷偷地学艺。

有一次来的司机是个生面孔，他把汽车停在河边到老乡家不知道干啥去了。我们一看钥匙还插在车上，几个人就钻到驾驶室，我坐司机位置另两个坐旁边，还有几个站在踏板上，我放开手刹挂上档轰起油门，只听得嘎嘣一声巨响，车子前后晃了一下，踏板上的人马上跳下去了，可是车却原封不动，怎么鼓捣也开不走，这才知道闯祸了，都跑了。一会儿司机来了，大家还想看看到底哪里操作不对就又围拢过来了，司机一开车仍然没反应，再一看我们几个鬼头鬼脑的就知道是我们鼓捣坏了，厉声一问我只好硬着头皮承认是我弄的。司机左弄弄右弄弄，用个大螺丝刀顶在后轱辘中间，听了一会儿把那里卸开来，抽出半轴一看断了，断处有一个旧的裂纹，新的茬口占三分之一。司机板下面孔骂了我两句就跑到公社去打电话，傍晚来了一个车送来了新的半轴。这次来的这个司机和我挺熟的，他一边帮那个生面孔的司机安装半轴一直帮我说话，说你这半轴本来就要坏了，亏得坏在这小子手里，你要坏在荒天野地今晚就得睡车里了。生面孔那个司机看了他一眼又看了我一眼说，咋的，这么说我还要感谢他不成？

正在修车期间队长章贵贵来了，他说车让我们的人弄坏的，零件费用我们出，熟识的那位司机抢先说不用不用，它也该坏了。两个人修好了车又装满了矿石，生面孔的开车先走了。我问那个熟悉的司机怎么会打了半轴，他说这不一定，他们上火车站的大羊粪堆卸羊粪，经常就把半轴打了，他说这回或许挂在一档加油太猛，又说也不一定。又过了一个期间那个生面孔的又来了一两回，见了面挺和蔼的从来不提过去的不愉快。

龙行天下

跟着开矿搞副业，
也曾偷偷操车练，
出了事故有人帮，
总算只留小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