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特木尔朝鲁 于 2021-10-5 16:47 编辑
三十六、 后记
回城以后我经常梦见仍然生活在公社，所梦到大都是胡乱的、零碎的、醒来就忘的事情，唯独有一次不一样，当时我兴奋地从梦中一下子醒了过来，以至于至今印象深刻久久不能忘怀。我梦见从公社西边回队里，原来黑乎乎的图勒却是一片灯光，那墙一样的陡坡变成雄伟的水库大坝，整个天空像一块黑天鹅绒般的幕布一直垂到大坝后面，遮住了村子也遮住了村子后面的高山，大坝后的灯光应该是村里的灯光，但点点的灯光却与天上的星星连成一体，半空中有一颗启明星一样亮眼的星星，让人的眼球很难不在那里停留。我躺在床上回忆着刚才的梦境久久不能入睡，我不知为什么会做一个这样令我如此激动的梦，用一首拙诗来描述当时的情景—— 焉知数十载，
梦中依然在，
喜极惊坐起，
余生终在怀。
多年后我也曾不时想起那金色余辉下的城堡，那时才感到非常后悔，我曾经在老图勒住了那么长的时间，为什么没有抽时间去那里探访一次。这城堡肯定不是四九年以后建的，它是什么年代建的，是土匪的巢穴还是老财坚固的家院，在那战火纷飞的年代、在那到处破旧立新的年代它是怎样被保留下来的，有关城堡到底发生过多少精彩的故事，不知道城堡油灯下的老者讲述过多少它的故事，不知道他们的后人是否又会把那些故事继续讲述下去？
五十年后的那次回归我因故没有同去，但从不同的网站和微信群中我读到了各式各样的情感，快乐与伤感、激动与忧郁、眷恋与痛楚，我虽然没有重返故地，但这些年来却一直在不断刷新我三十年后那次回归的记忆，滋养着我怀旧的心灵和对美好草原的向往。
下乡三十年后的那次重归时，图勒到公社之间大片的农田早已还给了草原，草虽然长得不高但还算茂密，绿茵茵的像地毯一样一直铺到河边，那地毯中间居然长出了几棵榆树。我凝视这几棵树并猜想着，没有人会在这里只种下孤零零的几棵树，一定是风！是风用斗牛士般的狂舞诱惑了山后沟里的大树，放手让孩子跟着风去远行，一起走的应该不止这几个孩子吧，那些呢？我向后面的高山望去，目力所及再没有看到树，那些远行的树孩子是筋疲力尽死在移民的路上，还是选择了更远处的落脚地？
我向那墙一样的陡坡走去，在河边经过了一处住房，那里曾有个库房，不知谁家的狗曾经多次跳进去偷吃我们晾的肉。房前的空地曾是卖瓜马车停留的地方，知青们在这里连人家的马灯都一起偷了。走到了河边，那股小小的溪水仍然安静地流淌着，上面依然铺着大小不等的垫脚石，它现在温柔的宛如一个背身梳头的少女，怎么能想到几十年前正是她像泼妇发疯一样带走了一条年轻的生命。越过了小溪又爬上了陡坡，满眼望去村里的房子都只剩下破败的几堵矮墙，刚刚路过的那断壁残垣就是当年赵山的家，赵河媳妇正是在这间屋子闪现出人性的金色光泽，做出了“宜其家人，可以教国人”的举动。再往上走那几堵破墙应该就是金贵的家了，大柱、辘轳经常在这门前喊金贵出来玩，他们是割地时救我于水火的小伙伴，也是在老图勒锄地时听我神侃的五好听众。到了坡顶当年我们宿舍的地方，那两间住房已经塌得连墙根都剩不下了，依稀可辨的地基痕迹被丛丛青草掩盖着，这里似乎一切都未曾发生过，过去那些断断续续的故事只留在了知青们的心里，就如古人记事的绳索绾出了串串难解之结。
我下到坡底的小溪边，不远的草地上有不多几株蓝色蒲公英，格外耀眼的蓝色球球上挤满了种子，我久久地望着它们心里想，你们将来能随风飘多远，能顺利地落脚地生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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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1-7-15 21:59: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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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1-7-16 12:14: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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