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春江月明 于 2016-9-1 15:52 编辑
秋天的思念 秋风送走了夏的炎热,山林渐渐染成金黄色,秋高气爽,秋水潺湲,秋带着清凉,携着美景,走进人们的生活,涌入人们的心里。 每个人心中都会装着自己对秋天的一份理解和感受。 读欧阳修的“秋色赋”会感受到秋的萧杀和悲凉。读郭小川的诗“团泊洼的秋天”,能体味到秋的沉寂和萧瑟。我的心里,装着鲁西南的秋天,那是我下乡当知青的地方。记忆里,那里的秋天是收获、是忙碌、是包容、是欢笑。 刚一入秋,水稻就快成熟了,金黄色的稻菽一望无际,田野变成金色的海洋,秋风吹过,掀起重重翻滚的稻浪。稻田里的水排净了,该“烤田”了。沉甸甸的稻穗,低着头随风摆动。天上,一群鸟儿飞过来,黑压压一片。看田人一边挥动着绑着白布的竹竿,一边高声地呼喊,把贪吃的鸟儿赶走。用当地老百姓的话说,这叫“赶流虫子”。过了中秋,就该开镰割稻子了。月色照农家,户户磨镰声,人们把镰刀磨得飞快,村里洋溢着开镰收获的喜悦。地头上,每人包一米宽的几行,低头弯腰,摽着劲往前割,看谁割得快。看着一镰都割不透的庄稼,众人纷纷估摸着产量,有的说亩产八九百斤,有的说亩产一千斤也打不住,说话间透着丰收的欣喜。 白天把稻田里的水稻运进场院,晚上还要忙着打稻子,这是生产队最热闹的场面。傍晚点起几盏汽灯,把场院照得雪亮。几台脱粒机一字排开,其中有电动的,也有人工的。按照分工,有人负责脱粒,有人负责递稻把,还有人负责把脱完粒的稻把子垛成高高的垛子,抽空便用马车送到城里的造纸厂换钱。在脱粒机上干活,必须把头部包得严严实实,因为扬起的粉尘会让人无法忍受。场院里机器的轰鸣声,人们的说笑声,孩子们的嬉闹声混成一片,真像过年一样。一直干到深夜,生产队做一大锅用豆腐和豆餑熬的咸汤,全家老少都等着喝完免费的咸汤,才回家睡觉。这种场面要持续好几天,直到把稻子收完打完。 割完稻子就要种麦子,这是稻茬麦,也就是冬小麦。在犁过的稻田里,庄稼把式摇耧,前面两人拉耧,一人驾把,随着耧点儿“滴答、嘀嗒”的响声,一粒粒麦种便播种到地里。听着耧点儿单调的响声,拉紧套绳一步步向前拱,心里总是盼着早点儿到地头,好有片刻的休息。 秋收的又一项内容是收地瓜。生产队为了省工,收获的地瓜,在地里就分到各家。社员们就在地里把自家的地瓜切成片儿,晒成地瓜干,田地里顿时变得白茫茫的一片。我们知青分布到十个生产队,分到的地瓜那么多,没有时间切地瓜干,存放就成了难题。在老乡的指导下,我们就挖地窖,直着挖下去两米多深,然后向两边挖,各挖出一个储藏室,可以存放几千斤地瓜呢。 离村几里,是一片苇子地。深秋,绿色的芦苇变黄了,苇尖上飘动着白色的芦苇须,好像在提醒忙碌的人们,收获的时候到了。苇子是生产队重要的副业,所以收苇子是一件大事。因为割苇子是重体力劳动,除了记工分,队里每人每天补贴两角钱,二两粮票。进苇子地之前,要准备好一双木屐,穿在脚上,否则,苇子茬会刺穿脚底。早上,天不亮就进了苇子地,直到天黑才收工。割苇子,捆苇子都是体力活,特别是捆苇子,还要有一定的技术,每个苇子要捆得大小基本一致,还要捆得结实,因为卖的时候是按捆计价的。 秋天,实在是太忙碌了,实在是太劳累了! 还有一件需要这个季节干的活是“出荨麻”。夏天,将砍倒的荨麻捆起来,放置到水坑里,敷上烂泥沤泡。深秋天凉时,再下到齐腰深的水坑里,把烂泥挖掉,荨麻就飘起来。将麻洗净,扒开外皮晾干,就是白色的麻皮,可以织麻袋。麻秆是最好的燃料,烧起来火旺而且无烟。因为天冷水凉,下水前要先大碗喝酒,颇有梁山好汉的感觉。酒壮慫人胆,借着酒力下到水里,仍然感觉寒冷刺骨。经过沤泡的荨麻,会发出戗鼻的恶臭,出一天荨麻,身上臭三天。 尽管秋天给人们带来这么多的辛苦,但人们还是喜欢它。因为,秋天带给我们更多的是丰收的果实,是生活的希望。所以,社员们都把平时舍不得吃的细粮留在秋收大忙时吃。我们知青不会安排生活,细粮早就吃完了,只好带着地瓜面或玉米面干粮下地干活。农忙时生产队有人专管做大锅菜,给大伙儿馏干粮,往田头送饭送水。每到吃饭时,我带去的干粮总被换成细粮饼子,也问不出是谁换的。心存感激,又觉得不好意思,向众人致谢,老乡憨笑作答:“到这里,就是一家人,不用客气。城里的学生,来俺们这里不易!”这是我在生产队里经常听到的一句话,刚下乡时不会干农活,干出来的活不象样,觉得难为情,社员们也是这样安慰我,他们的脸上总带着善意的笑容。 秋天里,作为初次踏入社会的我,不会忘记在鲁西南的土地上,曾经感受到人间的温暖,感受到善良的人们给予的宽厚和包容。不会忘记勤劳朴实的人们,生活和劳作的艰辛。“一粥一饭,当思来之不易”成为我一生遵循的格言,并成为我教育子女的家训。 天空,飞过一群南行的雁, “行雁南飞似乡信”,远飞的雁,在这金色的秋天,请带去我对鲁西南父老乡亲的思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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