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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小说：一片冰心在玉壶：漓江寒露 五 兰馨推开了家门，漆黑的屋里竟然静悄悄地没有开电视，丈夫破天荒的没泡在电视机前，而是拖着鞋子在阳台上，借着外面透射的微微月色，她抬眼望去，丈夫的嘴里叼着支烟雾缭绕的香烟，两眼失神，面容憔悴，疲惫不堪，脚下是一片狼籍的烟头。 兰馨在黑暗中长久地凝视着在丈夫，这个与自己相伴了二十多年的丈夫，曾经是多么的魁梧，多么的潇洒的男人，眼前却是个体态佝偻，精神萎靡，双颊浮肿的消瘦老头儿了，她的心里涌满了酸涩。 王师傅的话霍然在她的耳旁响起，“是呀，人是会变老的。” 他衰老了，自己是他最亲近的人，却浑然不知，却是一味地用尖酸的语言来数落他，刺伤他。此刻，兰馨的心里除了懊悔还有痛楚，她用手紧捂着胸口，一时间感觉到自己心脏里有一股凉沁沁泪泉翻涌。 “这还是我的那个大杨树吗？”酸楚的泪水带着她的歉意，带着她的伤感，带着她的哀愁，流淌了出来。 多少年来，在丈夫这株魁梧的大杨树的荫蔽下，她得到了多少的关爱，多少的呵护，多少的欢乐，多少的幸福，自己都已经记不大清楚了，可如今，这株庇护她的大杨树的枝叶已经开始凋谢了，就剩下虚弱的枯杆在冷冽风雨中摇曳了，这颗树承受了多么沉重的压力？这颗树的身上有多少的伤痛？这棵树有多么的无助？自己这株被大树的绿荫庇护了二十多年的花儿，到底对这棵树了解了多少？关怀了多少？兰馨的心好疼，好疼。 望着眼前的丈夫，她忽然明晓了，男人不能永远都当女人的庇护神，再坚强的男人，都不会永远是坚毅的化身，他们也有创伤，也有脆弱，也有痛苦，也需要别人来呵护和理解，此刻，她多么想展开自己温柔的双臂，把这株脆弱的枯树紧紧的搂在自己的怀抱里 卢杨仿佛察觉到了什么，他惶然地站住了脚步，惊觉地扔掉了手里的香烟，尽管在黑暗中，可他还是察觉到了妻子的异样，他有些迥态地望着妻子。 黑暗中，兰馨偷偷的抹去了脸上的泪水，她深切地望着丈夫，柔声地说：“难得今天你没有看电视，过来坐着陪我说会儿话好吗？” 很久没有听到妻子用这般言语说话了，一时间，卢杨觉得眼前的妻子显得有些陌生了，他拘谨地望着黑暗中的妻子。 “要不要来点光亮？”兰馨知道在黑暗里，丈夫看不清她的面部表情，可她还是极力地让自己的脸上堆满了笑容。 站在黑暗中的卢杨没有语言，可是兰馨知道，他的心里是渴望有一束光亮能观察妻子的突然变化，她捻亮了落地灯。 灯光照射在丈夫那张苍白，浮肿而显松弛的脸上，他双瞳呆定，象干枯了的禾草似的头发，杂乱稀疏地散落在他谢了顶的脑袋上。兰馨心里立刻又升起了一种难以言喻的悲情，她凝视丈夫那双满是的浑浊的眼光，心里更疼痛，她强迫着自己把一腔悲情收藏在了心底，亲昵拉了拉丈夫，一同坐在了沙发上。 落地灯的光亮，虽然很弱，可卢杨还是看见了妻子那双异样眸子里隐藏着泪痕，妻子这突如其来的变化，让他一时间感到有些困惑和恐慌，他低着头，拘束而没精打采地坐着。 望着拘谨的丈夫，兰馨的心里有无尽的难隐，她眼前不禁浮现出了许多他们夫妻间那曾经的温馨，欢快，充实，安逸的场面。 生活炎凉，让他们彼此都经历了许多的困惑，岁月的艰辛磨淡了他们的感情，要重新找回这些情感和快乐，他们都必须付出许多努力，兰馨真诚的希望，今后，生命里的每一分钟，他们都要珍惜。 兰馨嘴角吐出了一个亲切温柔的笑意，“老卢，你说我是不是老了？最近，老爱怀念我们以前当的知青哪些日子。” 卢杨没有吱声，可是他的眼里似乎有点儿惊异闪现了一下，虽然只是一抹很淡的变化，可还是被细心的兰馨捕捉到了，她恍如抓住了一条可以继续攀登悬崖的绳索，心里无比的欣慰。 她把头靠在丈夫的肩上，柔声地说：“老卢，你说那时候的我们有多么的傻冒，你说那日子过得多么的艰难，可我们一帮与天斗，与地斗的“插鬼”，（插队落户的知青）每天累死累活的去修理地球，还可以在寒风凛冽下围着篝火跳舞，在狂风暴雨中高声呐喊，在攀岩绝壁上放声歌唱，唉，真怀念那种与世无争的山野樵夫的生活呀。” 妻子已经很长时间没有这么温柔的靠近自己了，卢杨显然有些不适应了，他有些错愕，僵直地坐着，感觉仿佛自己身旁坐着的是一个既熟悉，又陌生的女人。 “哎，老卢，你还记得那条被我们称作“大桥”的小小木板桥吗？” 卢杨此刻没有认真地在听妻子说话，他感觉到脑袋有点儿昏晕，只觉得耳边有个似乎很遥远的声音在嗡嗡作响，思想仿佛落在了一个迷雾里。 可是兰馨却似乎坠入了一个曾经迷恋的梦境之中，滢滢的泪水涌出了她的眼睛，把她的睫毛打湿了。女人就是这样，不管是难过和欣慰都爱流泪。 卢杨抬起头来，妻子脸上凝结的泪珠，让他那漠然的心里突然涌起了一丝怜惜，他浑浊的眼里露出了一抹惊异而温和的神色凝视着妻子。他心灵里那敏感的情怀，仿佛被妻子温情的泪水牵动了，曾经，他也是个富于激情，幻想和追求的人，可是如今，他所有的情怀，仿佛都被岁月的齿轮磨得棱角全无了，他老了。 好象平静的湖里被忽然投进了一块石子，夫妻俩的心，似乎渐渐地被往昔搅起了涟漪。 忽然，卢杨的身子似乎从悬崖上跌落了下去，“咚”的一声，脑袋撞在了崖壁上，骤然，疼痛让他浑身颤粟了，几天几夜的无眠，已经严重的损伤了他的大脑神经，他的脑袋里除了疼痛，就好象被抽空似的，已经没有多余的力量去承载东西了。 抑郁，苦涩，酸辛的滋味一起向卢杨袭来。这是一种多么矛盾，无奈，复杂的心里状态。他竭力在压抑着自己内心那无法言语的苦楚。 兰馨似乎从丈夫那压抑的眸子里，看到了他内心里的苦苦挣扎，她用异常温柔目光关注着他：“老卢，你饿了吧？我去给你做饭。” 她的声音有些颤抖，仿佛有一团苦辣辣的东西涌上来，堵住了喉咙。 “嗯？哦，，不，我不饿，你说，，我爱听，”卢杨的脸上带着纯朴和憨厚，嘴角滑过一抹谦和的浅笑。 他那一丝浅浅的笑，让兰馨的心里得到了巨大的喜悦之情，她已经好久没有看见丈夫那温和的笑意了。 她的眼睛湿润了，她久久的凝视着丈夫，她相信丈夫那笑虽然不轻松，却没有虚伪，只有深情。 “老卢，你知道你的那个“赤脚大杨树”的外号是谁起的吗？ “还有谁？还不是你这“大桥一枝花”的杰作，”这回卢杨真正的笑了，他一笑，眼睛里竟然亮起了两束晶莹的光泽。 象有一股暖暖的春风轻轻地扶过，卢杨的一丝笑意，象滋润大地的雨丝，浸润了兰馨干涸的心田，她用手用力地捶打着卢杨的肩头，“哦，原来你也给我起了外号，咯，咯，”兰馨开心地笑了起来，不知是快活，还是悲伤，她的笑容里竟然又闪起了泪水，泪水淌过了她的面颊，挂在了她的嘴角。 “兰馨，”卢杨抓住了兰馨的纤柔的手，他的眼睛里竟然闪现出了一抹清朗。 一种妙不可言的直觉，立刻使兰馨心脏感到了一阵莫名的骚动和战粟，她目光灼灼地望着他，眼前是一双她期待和企望了许久才有过的一双晴朗眸子，霎时间，她浑身血液仿佛凝固了，她半张着嘴，怔怔地，忘情地凝视着他，她在期待着他那几乎让能她疯狂的，象火一样灼人的爱抚。 一双慧黠的，带着一股野性，燃着两朵灼灼的火花的眸子，象熊熊燃烧的火焰，忽然在疲惫不堪的卢杨眼前燃烧了起来，他感觉自己心里也有一团压抑了许久的火焰几乎就要迸发了，他是个男人，他有他男人的自信，他有他男人欲望，他有他男人的征服快感。可是，当情欲的火焰在他的心田里刚刚冒出一点点的火花时，他大脑的神经忽然狠狠地地抽搐了起来，那来自大脑里的疼痛，完全削弱了他男人的欲望，他惶恐了，茫然了。 沮丧，懊恼，失落，愧疚又一次袭击了他的自尊，他胆怯地躲过妻子那火一般的眸子，痛苦地垂下了双眼，兰馨那纤柔的手从他无力的双臂中垂落了下来。 曾几何时，这双魂牵梦绕的眸子，让他陶醉其中，曾几何时，他象一头骄傲的雄狮，欲望总是犹如冲出火山的岩浆，尽情的倾泻，迸发，可是，欢乐总是有限的，他没有想到，雄狮一般的卢杨，今天竟然没有一丁儿的力量去抚慰眼前一双这么清澈明亮眼睛，他痛苦地用双手紧紧地捂住了自己的胸口，他知道他身上淌的已不再热血了，而是挂满了凉飕飕冰凌.他仿佛听见了体内那一根根冰凌似的神经在颤抖着发出阵阵刺骨的刮痕，宛如一声声痛苦的叹息，来摧残他男人的雄风。唉，多么悲哀呀。 仿佛一阵风儿骤然掠过湖面，泛起一阵涟漪后，水面迅速回复了平静。 兰馨从丈夫的眼底里看到了惶恐，忧郁，沮丧，不安和痛苦的折磨，她的心里满含了理解，真挚，和酸楚的泪涌。 她不能让丈夫那颗脆弱的心灵，受到来自情欲的压抑，她要想法子去抚慰丈夫那颗伤痛累累的心，于是，她象什么事儿都没有发生似的坦然地搂住了丈夫的手腕笑着问道：“老卢，你还记得我们房东的那条黑狗吗？” “大黑，记得，那次你进山砍柴摔伤了腿，就是大黑领着我在山沟里找到了你。”卢杨沉默而若有所思地答道。 “那是条多么聪明伶俐的狗儿呀，它总是爬在我们女知青的门外，只要有一点儿的动静，它就立刻会竖起两只耳朵，那时候，你们男知青要想拜访呀，可都得经过它的允许呢，可惜后来被你们这些馋猫的男知青偷吃了。” “我可没有份儿吃那条狗，就因为看见了那杀狗的残忍场面，到今天我都不敢吃狗肉。” 兰馨望了望有些耿憨的丈夫，她看见了他那双坦诚眼睛里仿佛满是不安，她思索了片刻，说道：“不如我抱条小狗来给你养？” “这，，”卢杨踯躅地摇了摇头说：“我那点儿下岗的工资，够我吃的就不错了，哪有闲钱去养什么狗儿。” 兰馨轻轻地扶住了丈夫的肩头笑道：“老卢，以前你不是学过兽医的吗？林玫说她家有条狗娃儿病了，不如你明天去给它治治。” “林玫？谁呀？我不认识，不想去。”卢杨一口回绝了。 “哎，你怎么不认识林玫了，咱们儿子小的时候，经常领着他去玩的，我的那个小学徒工，她现在都嫁人了，哎，她家里养了一大群的狗儿呢。” “哦，，我想起来了，就那个老爱叫我大哥，喜欢红裙子的，那个小姑娘。” 见丈夫还记得林枚，兰馨趁机说道：“我可在你的小妹面前为你这个大哥夸下了海口了，明晚我陪着去给她的狗娃儿看病，你可不能让我失去口齿喔。” “好吧，”卢杨勉强的点了个头。待续 | 
发表于 2017-1-22 19:58: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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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7-1-23 08:16:06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