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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行李“失踪”后…… 钱华玲(小华)
我十七岁那年,远离上海和父母,下乡去了云南.。当年,北京、上海、重庆和昆明等地的知青,来到云南生产建设兵团屯垦戍边,我所在的连队是一师二团(后改为东风农场)。 火车穿洞越江,汽车爬山涉水,向西南方向飞驶,景色越来越绿,气温越来越高,经过10天的长途跋涉,1970年4月29日下午3点,我们终于到达了勐龙的七营营部。 当解放军司机跳下车,卷起敞篷车上布满尘土的帆布时,坐在“闷罐”车里的我们,突然眼前一亮,霍地站起身,感到轻松自如。 营部建在山坳里的一块平地上,遍地生长着茂盛的亚热带植物,清澈的河床沙石垫底,不远处的温泉热气腾腾、烟雾袅袅,空气中散发出一股刺鼻的硫磺味。 从营部到山里的新建连队,因山路狭窄,装载行李的军车进不去。所以,我们普陀区四所学校几百名学生的行李,一起卸在了营部一块不大的操场上。 我校被分在七连,退伍军人李指导员和现役军人吴连长前来营部迎接我们。他俩带着大家徒步进山,走了约40分钟,七连到了。 七连地处连绵起伏的群山之中,十几间简陋的竹笆屋,就建在推平的小山坡上。男女宿舍以过道分界,男宿舍的屋顶还露天敞开着。竹屋、竹床和引进山泉的竹筒,都是就地取材的。 坡下有四间屋,住着三户老职工,老王、老泉和重庆大龄未婚青年小傅,他们是60年代初来云南的支边青年,还有一间没门的空屋是卫生室。 不远处是伙房,锅灶上架着两口大铁锅。门前有一口深井,一棵榕树,一条谷水潺潺的小河,河水向东流入远方的大沙河。 大家集合在操场上,听指导员讲话:“欢迎同学们来到美丽的西双版纳!由于队里人手少,住房设施还不完善,等大家休息几天适应后,由老职工传、帮、带,教会你们上山割草,自编草排,盖房顶,装好门。” 连长接着说:“晚饭后,手扶拖拉机会分批把行李运进来,请大家不要着急,因装载量有限,行李先到的,由我安排宿舍,晚上9点钟结束。” 傍晚6点,远方传来了手扶拖拉机的突突声,由远而近。 “行李来了!……” 同学们大声喊道。 首批10多个同学拿到行李后,在连长有序的安排下,进宿舍、拆行李、搭蚊帐和铺床被。 7点,天色渐暗。操场的一边是山崖,泥土里斜插着几根竹竿,竹竿上吊着马灯照明,暗黄的煤油灯火在微风中摇曳。 就这样,手扶拖拉机从营部到七连,再从七连到营部,在月光倾泻的盘山道上来回奔驶,不停地把行李运进来。 拖拉机的轰鸣声与同学们的喧闹声交汇在一起,打破了夜晚的宁静,寂静的群山仿佛沸腾起来。 渐渐地,女宿舍的篱笆缝里,透出忽明忽暗的煤油灯光。男宿舍的露天屋顶,皎洁的月光直泻房间。 男生灰谐地说:“瞧!月亮像日光灯一样亮!” 在操场上,眼看着同学们拿到行李陆续地进入宿舍,却不见我的行李踪影。同班好友为我占好的床位,也被领导安排给了其他人,竹屋当中开始加床。我焦急万分,心里十分沮丧。 晚上9点,最后一车行李拉来了。我迫不及待地寻找绿色帆布箱,还是不见我的行李,一下子傻了眼,顿时哭了起来。 指导员闻声过来,问清缘由后,立即叫他婆娘带我去他家,点灶烧水。同学们又拿来了脸盆和毛巾,给我洗漱。 当时,七营条件非常落后,无电话、无广播、无电灯,连队与营部之间无法联系。 指导员便派老王和小傅跟着手扶拖拉机,去营部寻找我的行李。 等拖拉机驾驶员和老王、小傅仨赶到营部,操场早已空空荡荡,他们把情况报告了营长。 营长说:“行李不会丢的,也许错运到别的连队了,辛苦你们跑一趟给找回来。” 但是,去其他连队的道路,分东西两个方向,距离很远。憨厚的驾驶员毫无怨言,载着老王和小傅,在月色朦胧中,沿着崎岖的山道,一路颠簸,前往各连寻找我的行李。 等待行李的时间越来越长,我心里也越来越焦急,七上八下的不知所措。 指导员的老婆见我焦急万分、坐立不安,就在身旁不停地安慰我:“别着急,老王他们一定会把你的行李找回来的!” 老王他们一口气跑了好几个连队,终于在四连找到了我的行李。 午夜12点,当他们三人带着疲惫的神情,亲自把行李送到我手中时,悬挂在大家心中的那块石头终于落了地。 这时,女宿舍床位已爆满,经领导商量,安排我到坡下那间没门的卫生室暂时住下。 老王帮我埋竹筒搭竹床,小傅帮我插竹竿撑蚊帐,忙活了好一阵子,把我安顿好后,他俩才离开。 那晚,月光照进没门的竹笆屋,洒在帐幔上。夜深人静,黑压压的大森林里,不时地传来风吹树叶和禽兽怪叫的声音。害怕、思念、感动交集在一起,我彻夜未眠。 ……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也许是天意,后来,我再也没有离开过那间竹笆屋,有幸地被领导推选为连队卫生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