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腊月二十八晚上，宣传队在庄子里举行首场演出，演出地点在三队场院。 队员们早早就到学屋化妆。灵子看不中识字班们化的妆，嫌她们化得太重、太土，还一人一个样，便挨个替她们重化。青年的妆化不好不打紧，反正他们是男的，识字班的妆得化好。 她见田齐一直没化妆，便问：“你干嘛还不化？” 田齐不好意思地说：“我没化过妆，也不想化。男的化妆，怪别扭的。” 灵子说：“要是不化妆，汽灯一照，脸比纸还白，会把胆小的人吓死。” “有这么夸张吗？”田齐不信。 旁边的季忠林说：“夸张是有点，白得瘆人是真的。” 田齐只好同意化妆，但不知道怎么用化妆品。其实化妆品只有粉子、胭脂、红纸和木炭条。粉子是研细的地瓜粉，是用鲜地瓜磨浆滤渣沉淀晒干得到的，这里家家户户都要在秋后磨几团粉子，旋几锅粉皮，晒干留着烧菜吃，现在拿来涂额头和打粉底；胭脂是从代销店买的，用来涂腮帮；红纸是写对联用的，拿来染嘴唇；炭条是柳树枝烧的，用来描眉毛。 灵子看田齐手足无措的样子，笑着说：“你别动了。你们男的不会化妆，你看他们几个，哪个化的好？待会俺帮你。” 田齐急忙说：“不用不用。”转身请季忠林帮忙。 季忠林已经化好妆，正想帮田齐，看到灵子一双大眼睛使劲瞪着自己，连忙推脱：“俺也化不好，这种事还是识字班在行。” 田齐没办法，只好等灵子来帮忙。灵子帮识字班化完，回头叫田齐坐下，自己坐到他对面。田齐看到灵子的妆已经化好，桃红的腮帮，粉白的额头，细黑的柳叶眉，艳红的樱桃嘴，粉妆玉琢，活像观音菩萨身边的小龙女。 灵子不顾田齐凝视自己，径自用手布子⑿把田齐脸擦干净，然后扑粉，扑得不匀就用手指轻轻抹匀。天气冷，灵子的手有点凉，摸在田齐脸上，田齐却感到很温暖。他想起灵子第一次抚摸自己胳膊时的感觉，想起灵子给自己换药时用嘴哈汽的情景。他看着她的眼睛，灵子也不躲闪，盯着田齐的脸，手指在他脸上轻轻摩挲，一付专心致志的样子。田齐在她眼睛里看到了纯洁无瑕，相信灵子也从自己眼睛里看到了什么，是坦荡，还是……？ 胭脂是粉红色的，灵子把胭脂扑到田齐腮帮上，用一把软毛小刷子刷来刷去，将胭脂边缘渐渐刷淡。她一边刷一边端详，还几次退后两三步，歪着头欣赏，也不知是欣赏给田齐化的妆，还是欣赏田齐。化完脸，灵子说，你眉毛浓密，就不用炭条描眉了；嘴唇稍微宽厚，又是男的，也不用红纸染。田齐当然不愿把嘴唇染成红色，那成什么了呀！ 田齐的妆最后一个化完，季忠林看了啧啧称赞，一是夸赞灵子给田齐的妆化得好，二是夸赞田齐化过妆，人俊不少，精气神都上来了。王同福眼红得不行，跑到灵子跟前，腆着脸请灵子帮他重新化妆。季忠林忙呵斥他：马上就开演了，哪有功夫给你重化，下回再说！ 这时天色渐黑，季家成拾掇好汽灯，把学屋照得通明透亮。田齐拿过一面镜子，往里面看去，镜子里出现一个粉面小生，额头稍白，两腮微红，似化妆未化妆，却比真的未化妆受看不少。 田齐抬头问灵子：“你啥时候学的化妆？” 灵子得意地说：“俺到临沂看节目，每次开场前都钻后台看人家化妆。要不是咱庄化妆品少，俺还能化得更好看。” 田齐说：“你一人帮那么多人化妆，又忙又累，能不能教各人自己化？”他要学会化妆，免得再和灵子面对面地大眼瞪小眼，也免得灵子的手在自己脸上摸来摸去。他要避免和这个纯洁无瑕的小妮子太过亲近。 “能呀，俺打算正月初二教，不但识字班，青年俺也教，谁想学教谁。” 季忠林见时候不早，准备工作也做的差不多了，便要大家一起到场院去，服装道具、锣鼓家什由各人拿着。季家成提溜着汽灯走在前头，到了场院把汽灯挂到杆子上，立刻将整个场院照得雪亮。田齐看到场院里坐满了乡亲，连旁边崖头上也站满了人。季忠林告诉田齐，崖头上不少人是附近大队的，除了县里下来放电影有这阵势，村宣传队的演出还没有过。 整场演出很顺利，效果更是出奇的好。一夜之间，季家庄子宣传队名声大噪。年前年后那几天，十里八乡的干部纷纷来找王建河，邀请宣传队到他们大队演出，让王建河挣足了面子。季忠林也很得意，宣传队一炮打响，他和队员们两个月的辛苦总算没有白费。
注释 ⑿手布子：即毛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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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1-2-27 07:55: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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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1-2-27 08:19:5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