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色蒲公英-11（王疤子）

特木尔朝鲁

十一、  王疤子

喝酒喝死的供销社员工王疤子是个奇人，因为姓王而且脸上有几粒麻子，按当地习惯就被称作王疤子，他人又随和不计较被人称作疤子，叫的时间长了连公社的干部也记不起他大名叫什么了。

那时农区交农业税是送公粮，牧区交牧业税就是把牲口吆喝到供销社估价。呼啦啦赶来一群羊到底是多少只，一般人是把羊群赶到一个圐圙里，门开一个只能容一只羊出来的小缝，里面的人往外轰羊，外面门口站好几个人一只只地数，但是往往最后报出来结果不一样，没办法又得把羊赶回去重数。我还见过大家一起大声报数数不清的，羊刺溜刺溜地往外钻，你站这边他站那边，有的小一点的羊是从别的羊肚子底下钻出去的，免不了有人就少看了一只，结果又吵成一团，不得已再重新来。武装部长巴雅尔在旁边看了说，要王疤子在就好了，我第一次听说他的本事就是武装部长告诉我的，以后不少人又同样说起过他。

王疤子有两手绝活儿，但凡有人说起他的本事没人不佩服他。他数羊要关着圐圙门数，而且要让所有的羊跑起来数，他派三、两个孩子进圐圙里把羊轰得绕围墙乱跑，他站在围墙上一五一十一会儿就数清楚了。其实队里把羊赶来前肯定是数过好几遍的了，所以他一报数马上就认可了，剩下的就是大家一串感叹和赞美的话。

若赶来的牲口里有牛，他在牛屁股上摸一把，用手握一下牛腿，他说值多少钱就是多少钱，你不用和他争，已经有多人和他打赌过了。不信的话当下把牛杀翻，扒了皮，剔了肉，皮值多少钱，骨头和肉各值多少钱，头蹄下水算多少钱，合计下来前后差不了一点点，名声在外了，所以以后再没人质疑他的估价了。

我曾咨询当过屠夫的人，他们说给活牛估多少斤肉不少人能做到八九不离十，但是说到数羊的事问过许多人他们都不相信。传说明代的大奸臣严嵩能做到“目数群羊”，但他是骑着马从羊群旁边过，羊都站在原地低头吃草，王疤子数羊时羊是在乱跑，看起来严嵩比王疤子差远了。

可惜了这个人才，毁在了酒里，这真是——

目数群羊一口清，

洞穿活牛赛庖丁。
一醉不醒化酒仙，
留与传奇后人听。

龙行天下

供销社的老员工，
数羊一绝多年功，
看牛更是一眼准，
人人佩服大指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