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色蒲公英-33（跟车）-1

特木尔朝鲁

三十三、 跟车

一

有个阶段队长分配我干跟车的活儿，所谓跟车就是跟着队里的马车做车倌的帮手，平时打打杂，有的时候顶替一下车倌，属于副驾驶。

过去农村牧区都有一种牛拉的车，大大的木制轱辘高出车帮许多，为了耐磨在轱辘上钉了许多大帽的铁钉。这种车在牧区称为勒勒车，我们下乡时已经淘汰了，偶尔在某个队部附近能看到一两辆废弃的。那时队里的马车都是胶皮轱辘的，老乡称为胶车，为了能多装货物，车的四周向外分别加装了四条椽子与马车捆在一起，这样就相当于扩大了马车的平面面积。

胶车一般都是四匹马拉着，称为四套车，极少数有三匹马拉的车。四匹马中有一匹背上有个鞍子，连接两边车辕上的绳子就放在它的鞍子上，这匹马称为驾辕马。驾辕马正前面拉套的马称为穿套马，穿套马左右的两匹马称为边套马。四匹马脖子上都有称为“套缨子”的圈，里面用棕塞得鼓鼓的，拉车绳索上的夹板就放在套缨子上，绳索的另一端都系在马车底下的车轴上。驾辕马主要是负重也负责拉，它前面的三匹马只管拉。

我们队的车倌谢来福和我岁数差不多，属于“子弟”。我刚下乡的时候听到这个词不懂，后来才知道所谓“子弟”就是地富子弟。在内地农村车倌是必须由成份好的人担任，像他这种人根本想也别想。之所以有这种规定，我想恐怕因为车倌算一种好的工作吧，想想在农村那种落后的地方，车倌可以跑来跑去，可以替人捎带或替人购买，正如那阶段城市的卡车司机、铁路上跑北京的列车员一样，都是很吃香的职业。

图勒附近的驻军都是从内地调来的，他们警惕性很高和牧区的老百姓有些不一样，部队一来就进行特殊教育，请队长章贵贵去做过忆苦思甜，还让战士们还把附近的地富认了个遍。

按那时候时髦的说法，我们队长是脑子里有根弦绷得不紧。牧区冬季长天气冷，车倌外面四处奔波很辛苦，况且来福虽然是“子弟”但在队里表现不错，喂养牲口也很在行，四匹马让他调养得圆滚滚的，选来福同志当车倌很合适。秋天庄稼熟的时候要防止散放的牲口去吃，晚上熬夜看地也挺辛苦的，叫其他同志去干都有些不乐意，队长就干脆派了个地主同志去干。

这边队里派了个地主夜间看地保秋收，那边驻军派了两个战士夜间巡逻保秋收，两伙保秋收的人有一天碰面了，两名持枪巡逻的战士突然发现，怎么半夜三更庄稼地里还站了个人，过去一看好家伙原来是地主要搞破坏，地主同志争辩说是队长安排他来的，干的是革命工作，战士们死活不信就把他押到队长家，敲门一问询果然是“公派”。下岗后大惑不解的战士报告了连队，因为忆苦思甜会的原因，部队都知道队长是贫苦农民出身的老民兵，而且还是被绑至杀场的准革命烈士，所以连队领导也不好说什么，只是有一次和我们打球休息时，指导员说你们这里富农是车倌、地主去看地，好奇怪！这话似乎是委婉的批评，只不过他说得不准确，人家来福是富农“子弟”不是富农分子。

其实队长不知道，来福喂的马尽管膘肥体壮，其实并非拉车的好马，源于他太爱惜他喂的那几匹马，舍不得用，平时装车从来不装太满，一旦车陷在泥地里了，他从来舍不得打鞭子，我跟车的时候就碰到一回。前几次跟车时碰到一些外公社的马车，那些车倌总是一个劲夸我们的马，有一次我们和农区的一辆车走在了一起，前面路上一片泥水地，他们的车刚过我们的车就陷住了。来福吆喝了几声马还是没拉出来，前面农区的车倌就打住车赶过来帮忙，他二话不说啪啪就是两鞭子，几匹马往前扽了一下就又不动了，那车倌说“假货吧”扬起鞭子还要打，来福赶紧拦住了说我来我来，你们先走吧。那车倌一边走一边回头说，这点东西还拉不动，要不套我的马来拉？我看来福脸上有些挂不住，但他什么话也没说，让我和他一起把车上的麻袋往下搬，卸下一部分后把车赶出了泥坑。又装上麻袋后来福一个劲抚摸那几匹马的屁股，嘴里还埋怨着那车倌打得狠，一鞭子下去马毛都飞起老高。

龙行天下

跟车当了二把手，
来福做了车倌走，
小伙过于爱牲口，
拉车无力大步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