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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雁窝岛中学我接触的第一个班是初三毕业班的学生,我担任班主任并且兼语文课。学生大多数十五六岁,个别的比我还大,他们和我站在一起显得比我还要粗壮,还要成熟。我站在青春的门坎上,一面是少女的清纯,一面是教师的沧桑。当时没有专职的音体美老师,班主任还得负责音体美的课。我走进教室。学生们是用歌声迎接我的。他们唱《北大荒人的歌》:歌词包含深情,令人振奋。
歌声甜美、激越、悠扬,给人积极向上的力量。看到我进教室不知所措的样子,学生善解人意,告诉我说,胖丫是咱北大荒的金嗓子,音乐课我们可以让胖丫教我们唱歌。说罢,学生一指。
我看见了一个有我一倍粗的胖丫头,她黑里透红的脸庞,乌黑的大眼睛,胖胖的两层双下巴,看着着实可爱,我禁不住笑了。
胖丫却一本正经的问:“老师是继续笑呢,还是学唱歌?”
我赶紧收敛笑容说,“我是很高兴认识你,我们学唱歌吧。”
于是胖丫唱一句我学一句,学生也友好的附和唱一句,就这样我们在歌声中熟悉了彼此,在歌声中结下了友谊。
下午我们又上了一堂别具一格的体育课。那时正值北大荒的冬天,纷纷扬扬的大雪就像冬天的使者一样翩翩来临了。那晶莹洁白的雪花漫天飞舞着,轻柔地飘洒在千里沃野上,不一会儿就给广阔的原野披上了一层圣洁的银装。当大雪覆盖住原野的时候,严寒便施展它冷峻的威力了。它封锁了整个大地,把松软的沃土变成了坚硬的石块,把欢腾的河流变成了沉睡的玉龙,让这偌大的世界凝成一副寒冷的、洁白的、静谧的画面,仿佛一切都处在它的震慑之下了。
学生告诉我河上的冰冻得很结实,我们可以去饶力河上滑冰,学生班长递给我一双他自己用木头和铁丝做的冰鞋,“凸”字形状的木板下面是两根粗铁丝镶嵌,木板的上面是四个皮环儿。脚伸进去,鞋带在皮环儿中穿过,系上鞋带就可以滑冰了,学生真是心灵手巧。小小年纪就表现出如此非凡的创造力和动手能力,令我惊叹。
开始我穿上学生制作的冰鞋路都不会走,后来战战兢兢的由两个学生搀扶着,半个小时之后,我甩开学生搀扶的手就能自己滑了,还时常得到学生的鼓励。后来我尝试着加快速度自己往前滑,刚滑两步,就腿一软扑嗵一声,摔了个四脚朝天,胖丫赶紧像老鹰抓小鸡一样把我拎了起来,引得围观同学哄堂大笑。胖丫真有劲,我跟她在一起,她倒像是老师我是学生。场上洋溢着欢声笑语,同学们帮忙拍掉我身上的雪花,大家你一言我一语问我疼不疼,七嘴八舌、争先恐后的过问还真热闹。
滑冰真好,一下子拉近了我和学生的距离;滑冰真充实,既能提高学生们的身体素质,增强学生的抗寒能力,同时也丰富了体育教程;滑冰真开心,打消了我初当老师的恐惧感,既能锻炼身体,又能和同学们玩在一起,不知道有多高兴。要知道我还是一个初出茅庐的孩子,这样的体育课,这样的师生关系,还真是别具一格。
渐渐的我熟悉了教师生活,但是总有些遗憾,因为我毕竟没有上过大学,知识水平有限,我很害怕误人子弟。所以经常不分昼夜的恶补,由于生活不规律,开春后,因为急性胃炎我疼倒在课堂上,学生们七手八脚把我送到医务室,后来因为病情严重我又去团部住院。
第二天学生扫开积雪,用铁铲采摘了荠菜,胖丫在家里和了面团。学生们每人凑了一毛钱,买了猪肉,剁好了馅儿,包成饺子。每人只品尝一个,就急急忙忙乘坐敞篷车来团部医院看望我。
在冰天雪地的北大荒,乘坐敞篷车是非常冷的,因为学生都没有收入,家长们只有一个月32元钱的工资,很多的家庭只有父亲工作,母亲在家相夫教子。通常是32元养活一家人。学生是为了省钱才央求拉货的驾驶员上车的。学生一进病室,带来一股寒气,我看他们个个冻得脸蛋儿通红,手红肿,很感动也很心疼。他们看见我在打吊针,就嚷嚷:人是铁,饭是钢。老师没病,是饿的。班长大刚喊:“胖丫快来”!
胖丫赶紧过来,解开大棉袄。拿出一个饭盒,打开是还带着胖丫体温的饺子。班长说:“胖丫脂肪厚,怀揣着饺子,还热乎着呢,老师快吃吧。”我激动的热泪盈眶,拔下吊针,在学生热切目光的注视下吃了生平最好吃的饺子。这饺子的滋味儿我至今难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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