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普罗米修斯 于 2017-1-4 08:50 编辑
我们侥幸逃过一劫 “嘟嘟嘟,... 嘟嘟嘟,...”急促的起床哨声在我们排房內吹响,哨声惊醒了我的晨梦,惊醒了我们两个班沉睡的人。连部的通讯员每天都会按时走进我们的排房,站在我们的两排通铺之间用力地吹响起床哨,而且还吹的那么急促、那么有力,生怕不能惊醒我们。睁开眼睛看看,排房没有窗子,只能透过半开的门向外看去,外面的天还是黑蒙蒙的。正是寒冬季节,起床真是个受罪的事,靠外面睡的我们这两个班该上班了,起吧! 这是我们来到陕南的第三个年头,刚刚过了元旦,正是我们的工作最艰苦的时间。从去年开始,我们已经开始进洞开始隧道掘进了,我们排担任火米沟隧道进口的掘进工作。隧道掘进就是用风枪打眼、放炮开挖隧道,隧道作业的工作面分这么几个,先是上导坑开挖,然后再是下导坑跟在后面,最后再把上导坑和下导坑中间的那一部分放下来,也叫放中层。上导坑的开挖在整个隧道作业的最前端,相对难度和危险性也就最大。 我们的上导坑作业已经进行了好一段时间了,开挖进去了好几百米了,最近进度也比较正常,虽说干得时间不算太长,但也都积累了一定的经验。我们二排的四个班分为两个工班,我们两个班上班时间是早上六点到十二点,另外两个班中午十二点接班到下午六点下班,每天按国家要求工作六小时。 这样的哨声告诉我们,早上这个懒觉我们是睡不成了,哨声就是命令,谁也不敢耽误一下。翻身就坐起来,抓起衣服跳下床,边穿衣服边朝外面走去。洗漱、吃饭、集合、排队、出发,就来到火米沟隧道进口的工作现场。 进洞以后,带班排长要先了解前一工班放炮后炸下来多少石渣,看看得要多长时间才能清完,首先要把前一工班炸下来的石渣从最前面的掌子面翻出来,我们叫翻渣,目的是给我们这个工班的风枪手腾出一个干活的地方。然后风枪手就可以开始打眼了,打风枪是个力气活,我们这些“瘦麻螂子”都不是合适人选,只能被安排去干清理石渣的工作。现场的石渣翻出来后,风枪手和清渣的人就可以同时干活了,我们这些人开始清渣,也就是把这些石渣装到小矿车上,运出洞外倒掉。 我是我们这个工班的安全员,开始干活前我的工作就是在掌子面跟前检查不安全隐患。在我检查的过程中,发现就在我们装渣位置的正上方,有一块石头很危险。在大家干活之前,我费了好大力气想把这块危险的石头撬下来,但是没能做到。和我在一起装渣的,和推渣的有好几个人,我们这几个人都要在这块石头下呆好几个小时,这块石头不清理掉,我们几个人都会有危险。但是由于工期要求紧,每个工班的任务必须要按时完成,这些上个工班放炮炸下来的石渣,必须在我们工班放炮前要全部清理完。尽管危石撬不下来,活还是要干,为了赶任务,只能让那块石头先待在那里吧。装渣、清渣、运渣得要好几个小时,那块石头下有好几个人在干活,很危险。干活的这几个人,五班副李善祥,昨天才刚刚炊事班调任到五班任班副,隧道作业经验不足,我不能指望他。我只好和我们班杨普选,张常喜,张金城,马铁成几个人商量,让大家多多留心,时刻注意这个危险点。 这整个一上午,几乎每时每刻,我都在担心着这块大石头,这么大的石头,还是风化石,要是掉下来,周围的石头和石渣会把我们全都埋进去。只要上面有一点动静,我们就要注意观察好一会儿。心里一直在不停地祈祷上苍,眼里一直在不断地向上张望,生怕它突然一下就掉下来。还好,直到我们把石渣全部清理完毕,这块石头也没掉下来。终于熬到我们工班交班的时间了,我们工班下班前最后一道工序就是放炮,放完炮我们就可以交班了。为了防止出事故,我把情况给下一工班的带班排长作了详细的交代,让他们注意进洞以后一定要先看看那个地方,注意那里放完炮以后的变化情况。 好像一切都考虑到了,就是没想到在下一工班干活之前,还有一道小小的工序。说它小,不是说它不重要,而是这道工序的操作时间太短太短,短得以至于我们都忽略掉了。结果重大的事故就发生在这个很短很短的时间! 在下一工班开始开挖之前,要对每一次放炮后的爆炸情况进行测量,看看掘进的方向是否有偏差。这次放完炮后,测量班的两位战友,张伟新,姜宝记两人开始了他们的工作。他们俩要利用这个时间在掌子面上进行测量,他们的工作就是进去以后,在两个坑道木的顶端横梁正中心上分别挂两个吊线锤,利用三点一线原理,用两个线锤和另一个在掌子面上的人手里的手电筒灯光,找出一个在掌子面上的正确点,用这个点作为掌子面的中心。然后,用随身带来的红油漆,标出掌子面的偏差,也就是向两边各量出一米五的距离作为两边的纠错线,用来指导下一工班的打眼放炮方向。就这么点活儿,多说了用个十来分钟就可以搞定了。谁也没在意,谁也没想到,就在这短短的十分钟里,让我们恐惧了一上午都没掉下来的石头,连带着大量的风化石突然垮塌下来。我们的战友姜宝记同学瞬间就被埋在里面,另一个同学张伟新发现出事故了,就赶紧跑到洞外叫人。我们连下一个工班的同学们,白河民工连的人,和铁道兵十九连的战士们闻讯立刻冲进隧道。他们冒着再次塌方的危险,利用手头各种工具,或者徒手清理压在姜宝记身上的像小山一样的塌方石渣。很快,就清理掉了压在他身上的部分石块和石渣,他们已经透过那块大石头看见他了,也已经听见他的回答声了,希望就在眼前了。可就在这个时候,不幸再次降临,塌方的上方又开始掉石渣、掉石头了,这是再次塌方的预兆。大家只能赶紧向后退去,等到塌方停止,大家赶回到出事地点,全都愣住了!掉下来的石渣比刚才掉下来的还要多得多!尽管大家都拼尽了全力,尽管清理工作加快了速度,可最终没能将宝记同学活着救出来! 就这样,我们连又失去了一位同学,从70年8月来到旬阳县兰滩修建襄渝铁路至今,将近两年的时间里,我们连已经失去了两位战友了!我们一起从学校出来,一起经历了饥饿,一起经历了搬家,一起经历了失望,一起经历了希望,你怎么就先走了呢?我们已经看到希望了,隧道眼看就贯通了,我们回家的希望就在眼前,你怎么就没有躲过这场灾难呢?我们痛心,我们难受,我们惋惜,宝记同学,你才不到二十岁呀!真正的人生还没有开始,你就离开人世,我们做为同学和战友在那时所能做的,只是把他安葬在山上一个临时墓园里,并在心里祝他,“天国的路走好!” 所幸的是,宝记同学有一大群一直惦记他的四连战友,他们把他最后安放在旬阳县烈士陵园,每年清明节,都有四连的战友们轮番到那里去祭奠他。 就像整个襄渝线上其他各连队的那些捐躯的战友一样,就像那些永远沉睡在秦巴山上的战友一样,他没有被同学们忘记! 2016.12.18.18: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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