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小说:一片冰心在玉壶:漓江寒露 四 看看离下班的时间差不多了,兰馨开始收拾起办公台上那些乱七八糟的报表,机修工王师傅走进来,面带难色地递上了一张请假条。“兰主任,我,,” 兰馨表情冷冷的看了他一眼:“怎么?又要请假?” 王师傅面带迥意地说道:“兰主任,我老伴生病了,我,,” 兰馨不冷不热的望了他一眼,不假思索地批评起来,“我说王师傅,你以前不是这样的,最近老找原因请假,现在有多少人都下岗了,能有一份工作干多么不容易,你,,,” “你到底批不批呀?”王师傅不愿听兰馨唠唠叨叨下去,有些不耐烦地打断了她的话。 王师傅的态度让兰馨心里很不是滋味,“王师傅,我也不想啰嗦,不是我不批,确实是,,”她的口吻显然是有难处。 “得,得,你也别唠叨啦,”王师傅不耐烦的摆了摆手,“这假我也不用请了,早就不想在你手下干了,明天我直接递个停薪留职报告给厂部吧。”说完,他转身就要离去。 兰馨当了好多年的车间主任了,王师傅一直是个脾气很温和,很好说话的人,怎么如今也变得这么浮躁了,“王师傅,我,你,”她诧异了,惶惑了。 “兰主任,”王师傅无奈地摇了摇头,“人老了,免不了要生病,就算失去工作,我也不能不管我老伴呀。” 王师傅,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兰馨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王师傅停住了脚步,用一种难以理解的目光落在兰馨的脸上,“兰主任,说到以前,你以前也不是这样的,现如今,社会在变,人人都在变。做人不要太较真了,女人还是温柔点好,太盛气凌人了,是个男人,都会受不了的。”他讲得很恳切,没有讥诮,没有偏激言辞。 兰馨呆呆地望着王师傅的背影,心中突然有种说不出滋味翻涌,是惶惑?是哀愁?是恐惧? 王师傅的话仿佛象一把无形剑,击中她心中角落里那个最隐秘的酸楚,她感到了一种恐惧,“难道我真的有那么不可理喻吗?” 一瓣柚子似的灰白月亮,忧郁懒散地歪斜在深邃的天幕上,云很低,淡淡的灰色,象团团破棉絮,摆出各种奇怪的形态,然后,转成昏暗飘渺地不知了去向。幢幢寂寞的楼宇,静寂的肃立在朦胧的街道两旁,大街上,来来往往的人群熙熙攘攘,鳞次栉比的广告牌上,灯光流光四射,辉煌繁华的商店,灯红酒绿的酒吧,四处飘荡的靡靡音乐,空气里处处都洋溢着城市的喧嚣。 兰馨无心去理会这个熙来攘往的世界,她象个游神似的在踱步。 街道两旁,幽暗的街灯,恍如许多惊异,惶惑和悲哀的眼睛在窥视着她,穿过前面十几米的路,那就是她的家,往日里,一下班,她总是心急火燎的往家赶,可今天,她却似乎并不想回家。 这些年的生活和工作,都是在忙忙碌碌里度过,她感觉到身上仿佛压许多沉重的石头,疲惫了,心累了,从来就没有静下心来,好好地梳理一下自己的情绪。 “唉,”岁月如烟,人生最美好,最有力,最敏捷的年龄已经过去了,如今身体的能量仿佛枯竭了,无论干什么事情,都提不起劲了。可苦涩,酸辛的滋味却日益地增多了。 “茫茫的夜空,那一颗星才是属于我的呢?明的?暗的?闪烁的?沉寂的?”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星,自己的爱,自己的生活,还有自己的年龄。 岁月就象一个筛子滤去了青春和美好,到了这个年龄,你会突然发现,自己的星,没有那么明亮了,爱,也不再甜蜜了,生活的篇章也不再富有诗意了。 “唉,”生活是什么?生活象块坚硬的石头,也许你愿意陪伴石头度日,可是再硬的石头也会有磨损的时候。 回想和丈夫结婚之后的一页又一页,生活里的酸甜苦涩辛,点点滴滴都还是那么的清晰,那时,日子虽然过得紧巴,可是家里有一个勤奋顶事的男人,日子过得幸福,平静,安逸。 而今,丈夫一蹶不振,家庭生活的角色突然来了一个大的转变,这让多年来当惯了甩手掌柜的兰馨,一时间对所有的事物都无所适从,她根本没有能力去应对这个突然的角色,只觉得生活变得艰辛而寂寥,苦楚的日子让她郁闷,对于丈夫,对于生活,兰馨除了烦躁,就是埋怨。她心中那堆积如山的怨愤无法排泄,除了尖锐的言语,她找不到一个更好的办法,去宣泄心中那无尽的郁怨。 今天王师傅的一番话,深深地触动了她,她突然发觉,这些年来,她只是一味地去埋怨别人,却不知自己也在变,从前那个谦逊,彬彬有礼,温柔热情的小女人,什么时候变成了一个强悍,尖酸,不可一世的粗俗女人了。 现如今,自己周围那些曾经亲密无比的朋友和闺蜜,似乎与她渐行渐远,人们都惧怕她,躲着她,而今,自己真的连一个说说知心话的人并没有了。 还有那曾经与自己共同走过忧患,欢欣,幸福和忧患的丈夫,多少年来,自己对他只有索取,却没有关心,没有抚慰,没有交流。 生活给了她艰辛,她无奈去承受了,她也不知道自己从什么时候起,心情不好时,就将所有的事物和人员,都视为了自己的出气筒,她一味地只顾着把心中的烦闷,哀忧与委屈都宣泄出来,从来就没有去顾忌过别人的感受。 兰馨坠入了一个深深的愧疚里,她僵直站着,木然地望着那眼前那一团团围绕着街灯的阴霾,她的心也仿佛被一团团愁雾紧裹着,难耐无比,一阵凉风掠过,她不禁浑身寒噤的打了个冷战。 一条小花狗忽然窜到兰馨的脚下,“汪,汪,”那小狗欢快地叫声划破了沉寂,它跳跃着,转着圈儿,伸出湿漉漉的舌头舔着她的脚,把她着实吓了一跳。 隐隐的灯光下,兰馨看不见小狗的嘴和脸,只感觉到眼前有一团细,软,长的黑白相间绒绒毛在不住的晃动着。 快乐无忌的小狗引起了兰馨的怜爱,“多可爱的小狗,”她不由地蹲下身去抚摸着那欢快的狗儿。 “花花,花花,”远处传来了叫唤声,那小狗竖起了耳朵,精神焕发地抖了抖浑身绒毛,摇头摆尾撒着欢儿朝它的主人奔去了。 兰馨的心里的郁闷,顿时被那快乐的小狗冲淡了,她依依不舍地凝望那欢快奔跑的狗儿。 “卢杨家的,下班这么晚呀?” “老李头?”兰馨惊异了,前一阵了,听说老李头病的不轻,几天不见,他仿佛跟换了个人似的,“李叔,您出院啦?身体可好?” “哈哈,”老李头爽朗的笑着:“我好了,哎,你家卢科长,怎么好长时间没有见到他了,不会是上次和我吵架,生我气了?” “李叔,不会的,你大人有大量,不要跟他计较那么多,”兰馨重重地叹了口气,“唉,咱家那位呀,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就象被抽了筋似的。” “汪汪,汪,”见主人与兰馨认识,那小狗更来劲了,它绕着兰馨扑腾着,旋转着。 “花花,来,认识一下兰姨。”老李头弯下腰抱起小狗。 温顺的小狗舔了舔兰馨的手,可爱的小狗儿惹得兰馨心里一阵快慰,“花花,”她轻轻地抚摸着那温顺的小狗儿。 “哎,让卢科长也抱只狗儿来养吧,你看我,前段时间把生意交给儿子,没事干了,浑身没劲,憋得病倒了,自从儿子给我领了花花,有事干了,心情开朗了,身体一下就好了。” “是吗?小狗确实很可爱哟。”快乐的小狗一扫了兰馨的烦恼,她饶有兴趣地与小狗玩了起来。 这老李头,和卢杨是一个厂子里的,年龄比卢杨了长了好几岁,平时做事,说话大大咧咧的,倒也是个热心肠的人。 花花闹腾了好一番,新鲜感很快就过了,“呜,呜,呜,”它用头蹭着老李头,伸出前脚轻轻地抓着他的裤腿。 “好了,好了,卢杨家的,没工夫与你聊了,这只调皮的小狗儿,就象个孩子,不耐烦了。”老李头笑呵呵的弯下腰摸了摸小狗,“花花,走吧。” 花花欢快的蹿竖着摇着尾巴一摇一摆的跟着它的主人走了。 兰馨站在那里,欣慰地望着狗儿和它的主人消逝在夜色中。生活象一潭死水,偶尔有枯叶掉落,也会漾开波纹,生活在希望里,总比生活在悲哀里要过的好些。 忽然,兰馨心里一动,想起了昨天林玫说的那档子“狗崽子”的事,她深深地吸了口气,终于下定决心迈开了朝家去的步子。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