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权与色之原罪
- (7)狼与小鸟之游戏
- 以前的岁月经过时间的磨砺,逐渐淡忘,古今多少事都慢慢消失在记忆的长河中。直到有一天。。。
- 那一天是十七年后的上世纪93年的初春。 某日下午,我从外地出差回家。刚进屋欲问候母亲,卧病在床的母亲却说“有几个仁寿来的人在等着你,你去看看对面的传达室,人还在不在。”保姆肖大姐回说“他们下午就来了,也不进屋,说要找你,也不说是啥子事。刚刚一个中年女子走了,还有一个大爷在那儿。”果然,一个戴着凉帽的老人从传达室出来了:“你就是?有一封信托我亲自交给你的。“进来坐坐?“不了。”说罢,头也不回,径直向大门外走去。
- 打开信封,原来是那熟悉的字体映入眼际:“今天晚上七点,我在大学路康健面馆等你,有要事告之。”落名幹述蓉。
- 心里咯噔一下:那么多年没有音讯了,咋个又冒泡了?幸好妻没在家,她这几天因事住在娘家,依她的性子凡事都要探个究竟,尤其是涉及到敏感的男女朋友关系,如果要追究过去的事情,我有十八张嘴也说不清楚啊。
开着面包车,经过川医对面的大学路,右手边果然有一家"康健面馆"。在面馆门口看到一个多年未见而又熟悉的身影…是幹!“嘿!”车停在她面前,喊了一声,与幹同在一起的另外还有一个年轻女子,幹说那是她的八妹,现在是承包面馆的老板娘。她们跳上车,幹问八妹“像不像?”八妹说“像,像,像!”啥子意思啊,不知道两姊妹打的什么哑迷。我开车向南沿线开去,“往哪走?”“回龙正的家。”口气还是那个味道,不由分说颐指气使。我也仍旧是不由自主的随她所以。
汽车行驶在坑坑洼洼的老川藏公路上,要想富,先修路,那个年代到处都是工地,整个世界仿佛被炒翻似的,入夜了人们依然忙忙碌碌,尘土飞扬。幹述蓉还是那样,但岁月的蹉跎早已写在脸上,尽管依然风韵犹存,但多了几分成熟稳重,从衣着上和肤色上也可以看出来,一身农村妇女的朴素。互相瞪了瞪眼,一路上没有什么要说的,也不知道要说什么,除了幹八妹要不要谈谈面馆生意上的事情和在成都的见闻,腰杆上撇的BB机响个不停。汽车穿行在一个又一个工地之间,颠簸不堪,午夜时分终于到了眉山,可离龙正还有二十多公里,“我们去东坡旅馆住一晚好吗?”幹问,我还没有拿定主意,八妹就回答说可以。在一个满是工棚和施工机械的地方,找到了“东坡旅馆”,原先的郁郁葱葱已经成为孤岛,淹没在四面八方的工地之中,而且登记处的眼镜老妞也不见了,打听一下,据说早就退休回家带孙孙了。我本意如果见到她,我会表达感谢之意的,如果当年没有她的棒打鸳鸯一幕,我的罪恶人生将走向深重。除了搞登记的是一个年轻女子外,其他一切都还是原样,只不过内部装修已趋于现代化,单间发展成套房,布置优雅,清洁漂亮的卫生间带浴盆。我去写了两套单间,幹要的其中一间便是当年旧地,这种巧合带有主观性,触景生情不禁令人百感交集,仿佛时间穿越到了十七年前:难道幹想重温旧梦?
长途奔波后身心略显疲惫,稍事休整, 幹一边给我放热水洗漱,一边就打开了话匣子。
那年回去后,我跟父母亲闹得很凶,一不该给你爸爸的单位打电话,害得他老人家雪上加霜,二不该干涉我的婚姻自由,逼我就范。第二个月,张学文就转业回来了,分到龙正榨油厂,庚即我们就结婚了。今天下午送信的是我的父亲,从乡政府下来退休几年了,你看到的,老人家身体还好吧,现在到成都来帮八妹夫守面馆;今天他非要陪我过来上你家看看,表露出内心的愧疚,后来从门卫处了解到你爸爸后来死得很惨,他听到后感觉很痛心。看到你母亲又卧病在床,我也没有敢进屋,知道你们请了保姆,我也因为帮不上忙,又害怕提起当年的事,只祝愿她老人家早日康复。而我母亲七年前生了一场病,去世时才终于明白不该干涉我的婚姻,留下遗憾。你说有几个小孩了?两个。大的今年快十七了。人家说大的孩子不像他,经常跟我纠缠此事。其实像谁,只有我知道:就是像你。今天来找你,也是告诉你这个消息的。
嘿,打住!打住!请别耸人听闻,这不可能。我不相信。。。
你不相信我也没办法。刚才八妹还说我老大像你。我也知道把这个消息告诉你,你不会相信的,这没关系,你别激动。今后有机会让你亲眼看看,特别是那双耳朵。我今天来,没有別的意思,了解到了你以前在城建单位工作,现在又在律师事务所跑事,知道很忙,经常出差,家庭生活也都很好,我也就放心了。我们自己也都很好,小的孩子读小学三年级,大的读高一。张学文的榨油厂垮了,现在他也在成都西门打工;我仍然在正兴乡搞妇女工作管计划生育。我们大家都过得平平安安的,多好。其实,也不知道为啥子,那么多年了,就是想来看看你。(唔唔唔,呜呜呜。)
别哭了。过去的事情不能再从新来。你有你的家庭,我有我的家庭,大家相安无事真的好。你是一个很善良的好女人,好人有好报,今后两个儿子长大后会给你带来无尽的天伦之乐。其实我也怀恋那段时间的美好时光,毕竟相处了大半年,但那都是人生原罪。
“你理解为原罪?”
当然, 这个罪是我的罪。明知道你订了婚,还与你交往,这不是违背了“朋友妻不可欺”的道德底线吗,虽然他是朋友的弟弟。那个年代,人年轻,少不更事,你违反了你的婚约,我背叛了我的良知,那本身不是爱情,是掩盖在“爱情”之下那不顾一切的痛快,宣泄。其根源在于相互间的吸引力 ,而吸引力在遗传学上是两性之间的愉悦,现在知道了,其结果是造成了更多人的痛苦,也许包括我们的下一代。当然,这一切都是过去的事情了,良心上的谴责却是永远的痛。如今,你我都是中年人了,所谓“四十而不惑”,我只是请你原谅,如果你遇到迈不过去的坎,我可以尽力帮你。重要的是各自保重身体要紧,维系好家庭和睦,相夫教子,过好自己的余生。。。
我不需要你的帮助。再过几年孩子们长大了,一切都会好的。我现在在乡上搞妇女工作,每月也有五六百元的工资收入,够用了。我在你家门卫处了解了你的情况,以及你的那位,勤快,能干,在手套厂上班;你的儿子也很乖,说是在川师附中读书,礼拜五才回家,接受很好的教育,这令我钦佩。
其实,仔细想想全都是我的错,当年不该有非份之想,那些年我太张花氏,太自以为是,已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认为想怎么爱,就怎么爱,全不顾别人的感受;工作中也得罪过许多人,以我为中心形成了习惯,高高在上,一旦摔下来,非死即伤。那年我回去之后,眉山东坡派出所把那件事反映给了公社书记戚火成。开年后就撤销了我妇女主任的职务,并且警告如果解除与张学文的婚姻,就开除党籍,还要追究你的破坏军婚罪。压力之大我也没想到,所以一直没有给你写信。几年后这些风波才悄然平息下来。
我同意你说的话,但我不同意你的观点。你没有罪,要说有罪也是我的罪。我太急于求成,不该约你到眉山会面,被眼镜老妞抓住把柄,没有那次事件,后来也不会发生许多不该发生的变故。但是我始终想不通的是,我追求婚姻自由不知道罪在那里,我向往城市人的生活有何过错。当时我确实是喜欢你的,我以为我不顾一切,找到了真正的生活。从成都回来,我和姨妈就准备去张家退婚约了。我姨妈跟着我到成都来,就是为了成全这件事,可惜客观上没有达到目的,怪只怪我未能顶住政治压力,社会压力和家庭压力。现在不都是往大城市跑吗,农村里剩下的全是老弱病残妇女儿童?这社会是怎么啦?我也不知道。我们能够改变仁寿的山山水水,却不能改变传统的婚姻旧约,这就是我们这代人的悲哀。
哲人在论述"悬崖上的狼和鸟"的故事时说: 若没有飞翔的能力、就应该控制住自己的欲望、有些东西看似很诱人、但未必适合你我。谨记!没有收拾残局的能力、就别太放纵你我的情绪!哲人的结论是:你觉得你是一只狼、小鸟也会让你身亡!
好吧。以东坡旅馆为证,我们都把过去淹没在以后的岁月中,绝不提起!不再提起,就不会再受伤与再被伤。谁也不提,直到永远,好吗?
哪也太残酷了吧,我们不能作夫妻,也不能作朋友吗?有些事我们可以不提,可是我会想你的。能送我们到龙正吗?
不能!我们都有很多事情要作,还有很多的路要走;因为愧疚,我也无颜见龙正的江东父老。到此为止吧!
那就让思恋像金色的落叶,深埋于东坡旅馆的厚土以下吧。。。
不知不觉天亮了,风起于无言。迎着深秋的寒意,我把她姐妹俩送到眉山汽车站,直到去龙正的车走了很远。。。
满怀愧疚的我,开着加满油的面包车,驰骋在建设中的川藏公路上。硝烟弥漫遮挡住前方的路标,获罪的感觉慢慢涌上心头:我辜负了周维富,张学安等一干帮助过我的人,致使至今未敢面对。怎么样才能赎回过往的罪过?这个问题也许会纠缠我的余生。
为狗尾续貂计,以词赋之:
悔与非悔兮无争执,
上山下乡兮废历史。
政治面具掩本性,
食色性也兮空欢喜。
了亦未了兮不了之,
之子于征兮可笑极。
荒唐故事训后人,
安身立命兮岂游戏。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