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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石建华 于 2017-6-2 15:02 编辑
换 谷 种
1970年春季,大忙季节开始,生产队里又要点谷子了。
驻扎在公社的社教工作队,为实现预定的工作目标,洪雅二区必须栽种三季作物,种一次小春作物,栽种两季稻子。
公社的社教工作队要求每个生产队都必须种双季稻。哪个生产队不种双季稻,就是破坏农业学大寨,就是反革命。晚上队里开大会,传达了驻公社社教工作队的重要指示。
会上,很多社员都给队长提意见,我们队里的土质根本就不适合种双季稻,纷纷要求队长再到公社去,找工作队的领导反映一下队里的实际情况,希望工作队的领导能体查生产队的具体情况。还有人嘴不歇气地数落队长:我们队里的土质能载什么稻吗?别人不明白,你未必还不明白吗?我们生产队要种三季作物也不现实,与其三三见九,不如二五一十。我们不如种两季庄稼稳稳当当的。
队长被社员们的情绪所感染,本来,他自己就在公社会议室里,挨过一回工作队领导同志的严厉批评,说他思想保守,不支持新生事物。他一回到生产队,在生产队的会上又受到了队里社员们的一致反对。他又是高兴,又感到自己很冤枉。他怎么敢再回到公社,向工作队去如实反映社员们的正确意见呐,一旦他到公社去反映,肯定不会有好结果。
在会上队长传达完公社工作队的指示以后,他就一言不发,一反常态地坐在那里,一支接一支地抽闷烟。刺鼻的叶子烟骨头的焦臭味儿,不断地漫布在会场的空气中,身旁那几个不抽烟的社员都被他那浓烈的叶子烟味熏跑了。今天晚上,这个生产队的会议,开了很长时间,议而不决,毫无结果,只得被迫散会。
散会后,队长转身来到了我的小木屋,坐在我对面的小床上还是一支接一支地抽着闷烟,我的房间里顿时就充满了这浓烈刺鼻的叶子烟味,不过也好,就权当是熏蚊子了。
屋里的蚊子虽然是没有了,人可受不了啦。我们知道,队长此刻的心里很不好受,我们五个知青都围着队长的身边,各自找地方坐了下来,帮他想办法,出主意。看看如何能度过这道关。
我们五个知青中有个人叫刘克刚,他的父亲是南下干部,那都是扛过枪打过仗,见过世面的老干部,常言道:老子英雄儿好汉。这个当儿子的脑袋此刻的确就发挥了作用。
刘克刚轻轻地拍了拍队长的脊背,说出了这么一段话,让队长的脑袋真的开了窍。刘克刚微笑着说:“杨队长,你晓得,人世间有很多事是不能硬抗的,既然硬抗不行,那么我们就用软磨,想别的办法。反正活人不能让尿憋死。你是当过兵的人,未必还不晓得兵不厌咋的道理?”说着他低头在队长的耳边如此这般地述说一番,说得队长一个劲地连连点头……
第二天一早,队长把我们五个知青都叫上,同时又把保管员也叫到生产队库房里,当着很多社员的面,把中稻谷种秤过五六百多斤,要我们几个知青用麻袋装好,背着上二区粮站去换谷种,队长和我们一起去,为的是要办手续。
一路上,不断有人问起,你们到哪里去干什么?我们也就沿途大造舆论,逢人就讲:反复不断地宣扬着队里要种双季稻的消息,并告诉人们,现在我们正在跟队长一起,到二区粮站换谷种。
到了二区粮站,就看到粮站里换谷种的人很多,还有卖粮的,买粮食的,有运粮的,进出人员又多,秩序相当杂乱。我们几个知青就按照事先约定的计划,开始实施了。
我们的队长站在换谷种旁边的一块空地上,挥动着一双大手,拦住公社工作队的一个工作人员,向他大声地标榜着:我们坚决服从工作队的安排,生产队里要双季稻。今天队里组织了好几个人,专门来这里换谷种。
我们几个知青开始行动,以乱对乱,身揹装着中稻谷种的麻袋,故意向着换谷种的众多人群中,硬生生地挤进去,在二区粮库的大院里面,从那几个门中间转圈圈,门里门外打了个圈以后,再原封原样地撤出来。
我们最后从另外一道门撤出了二区粮站。回头望去,队长还站在粮站的大院里,手舞足蹈地向公社工作队的人大肆表功,我们光荣一队的双季稻种矮稻换谷种的任务是完成的啦,他在那里妆模作样地督促工作队,要那些政工人员在本本上做好记录,好向他们的上级领导汇报成绩。
我们几个知青此刻站在老远的地方,急迫地向队长挥手,示意他,任务已经顺利完成,要他不要再纠缠工作队的人,赶快撤退。队长看到我们给他发出的信号后,妆模作样地和工作队的人握手告别。
此刻的队长马上板起脸,郑重其事地说:“我这是兵不厌诈。马上开个大会,跟全体社员都要交代一下,以后别人要问我们栽种的是什么,都得说是珍珠矮稻,坚决按照公社工作队指示,种双季稻。不准哪个给说漏了。一旦哪个敢把嘴说漏了,我查出来,立马扣他十天工分儿。”
公社要栽种双季稻,必须保证要有足够的水源,原来的水利设施不能满足需要,就要增加水利设施,要增加水源,首要前提要找到新的水源。要把新水源的水引到我们公社来。布置安排打隧道的事提到了公社首位的工作重点。
老天保佑,公社工作队的那帮人,这段时间为了修水利打隧道的事,正忙着开会排计划定政策,协调各大队抽调人员,组织突击队,他们忙得前脑壳直打后脑勺,也就根本顾不上到各个生产队里检查落实栽种双季稻得事情。
至于生产队里种双季稻的事,从此无人再提。
幸亏无人问起,否则上面一旦追查下来,漫天过海狸猫换太子的这套把戏,迟早肯定要穿帮。既使是上面无人追查,再过一段时间,稻田里长出来的也只能是中稻,不可能是矮稻。这只要是人,凡是长着眼睛,都能看到。队长肯定要遭倒霉摊上大事,会被扣上破坏农业学大寨的罪名,说不定还要被打成反革命,弄去坐班房。
再说:既是一直无人追查,那到最后的秋收交公粮,事情还是要穿帮,交公粮的稻谷也只能是中稻,绝不会是矮稻。好在二区粮站在收公粮的时候,是在保证重量和质量的前提下进行收购。在粮食品种的方面,采取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策略,未作硬性规定。这件事情总算有了满意的结果。否则,假设在收公粮的时候,二区粮站在粮食品种上一旦做硬性规定,严格参照公社工作组年初的耕作计划来征收公粮,那后果就更严重了。
如果真的队长被上面的工作队给法办了,那我们队里今年的收成可就真的是颗粒无收,彻底无望了。很难设想,要真是出现这种情况,生产队里的一百多号人呐,他们一年的口粮咋个办?该由谁来负责,如何去解决啊?除了队长收到严惩外,还要牵连到更多的人,其中包括我们五个知青。
说话间又到了春夏之际,稻田里种什么,栽什么暂不说了,反正现在生产队的地里,洋芋就要熟了。
请看下一节《洋芋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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