弯弯的石板路

石建华

                         材料科的计划员
      1975年5月以后。我们厂开展了生产大会战，我正在车间里上班，把模型做完以后交给工段长杨师傅，他按常规检查完以后，满意地在我做的模型上盖上《合格》章后，又抬起头来问了我一句：“你手上还有没做完的图纸吗？”我回答说：“没有了，你还有任务给我吗？”工段长杨师傅严肃地说：“现在已经不用了，你已经完成了你当模型工的最后一个任务。从今天起，你必须得离开我们，到厂里材料科上班了。”我惊奇地问：“这是怎么回事情？”杨师傅说：“我只知道这是厂里的决定。恐怕你自己也能知道一些，具体的细节你还是亲自到车间问一下人事员。不过你今天上午就必须先到厂里材料科去报到。以后再抽时间回来把你的工具交给车间材料员，正式办理移交手续。”这时候我突然想起来，的确仿佛是有过一点儿印象。
前段时间，的确曾经有过这么回事，我的老连长到车间模型工段里找到我，单独把我叫到一个没人的地方，认真地问过我：“你在车间里当工人，我当车间主任的时候，我对你怎么样？”我说：“你对我挺好啊。”他又问道：“那你还愿不愿意继续跟着我呢？”当时我确实不明白他说这句话的真正含义，又碍于着老领导的情面，顺口说了一句：“你既然看得起我，我就跟你吧。”他非常满意地点着头走了。
      后来厂长也找到我，当面问过我：“我想把你的工作调动一下，要你干点别的，你同意吗？” 我记得当时我是说了一句大话：“我是共青团员，保证服从分配，党叫干啥就干啥。”厂长满意地点了点头，但也没有说把我调到什么地方，具体干什么工作，就急匆匆地离开我了。看来这两件事，焦点完全重合到一点，事已如此，在若干天以后的今天，总算是显灵了。
      我告别了我的模型工段，告别了模型工段的所有师傅和师兄师弟师姐师妹们，依依不舍地离开工作了几年的三连车间，来到了厂部的材料科。一进门，就看到了我的老连长，他看到我走进办公室，高兴地问：“小石头，你今天到这儿来干什么来了？”我顺口回答：“不是要我来报到吗？我来了。老连长，你怎么会在这儿呢？”没承想这句话一出口，立刻引起了在材料科办公室里所有人的一阵哄笑，其中还有一个人打趣地说着俏皮话 “小石头这家伙还没当官呢，就这么官僚啊，连谁是自己的科长都没搞清楚。”科里当时年龄最大的尚老师笑着说：“小石头，你要弄明白，你过去的老连长现在是你的顶头上司，我们材料供应科的科长。”我不好意思地摸着脑袋笑了。我的老连长现在得改口叫老科长了。这时候老科长把我拉到尚老师的面前，向我介绍说：“这是尚老师，今后就是你的师傅，以后你就跟他好好地学习业务，他要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他的这门业务技术就够你学一辈子的。好好干吧。”从这以后，我就开始我的材料计划员工作生涯了。
      我开始做材料计划员，按照尚师傅交给我的工作方法，先熟悉材料库房当月的物资盘存表，了解厂里库房的物资类别和具体材料的名称、规格和数量及用途，根据厂里技术科和生产车间所提出的材料计划，相对照平衡，哪些材料库房有货源，哪些材料是库房没有货源或库房虽然有一些，但在数量上不能满足需要。还有哪些材料又是库房虽然有货源，数量上也能满足需要，但规格和材质上不能满足，多种情况进行分类汇总后进行综合平衡。充分利用库存，实在不行的就马上安排物资上报和组织采购。属于国家控制的物资提出申请计划上报上级管理部门，不属于国家控制的物资立即编制采购计划，上报科长，经科长核准后交给科里的采购员具体组织货源。除此之外，还要负责厂里对各车间的材料计划进行综合平衡，还是那个原则，尽可能地采用库存材料。还要负责各车间及科室的零星领料的审批工作。
      按照上述原则，我第一次对车间的零星领料认真审阅完以后，在领料单上填表人一栏签上我的名字后，就交给尚师傅，请他复核签字。尚师傅接过去看了看，翻了翻当月库存表，又查了查材料计划表，点了点头，说了一句：“行，你做的完全正确。以后就照这样的办。”说完就把领料单原封不动地退给我，我不解地问：“尚师傅，按照领料单表格上的格式，审核一栏应当是由你签字的啊。”尚师傅说：“你这个小家伙年龄不大，办起事来怎么就这么死板，按规矩说你正确的。但具体情况要具体对待。之所以要你来，就是要你来办这些事的，领导安排就是由你逐步上手，把我解脱出来干更多的业务。以后，这些小东小西的零碎事情你处理了就是，我就不再签字了。你签完字就代表我签了，签完再找科长签字。明白吗？”我问他：“那我要是签错了怎么办？”尚师傅笑着回答说：“你大胆地工作，出了差错有我和科长负责。”我小心翼翼地回答：“记住了。”
      我的材料计划员工作就这样开始了。
      

龙行天下

乡村生活已丰富，
进入工厂也精足，
桩桩件件都难忘，
在此一一来说数。

石建华

                          与材料处的业务
      在材料科，我的业务范围内，厂里生产所需要的材料中，属于国家控制的物资提出申请计划上报上级管理部门，我们厂的材料物资供应上级归口单位当时是五冶材料处，所以我经常与五冶材料处的有关部门科室保持密切的业务联系。
      记得我跟着尚师傅第一次到五冶材料处去开会，会议还没有开始，尚师傅就领着我到五冶材料处的有关科室去走一走，看一看，要带我认识有关科室的门和相关专业人员。我一出会议室的门就遇上了74年在总公司批林批孔学习班上的结识的很多熟人，大家一见面就在一起东一句西一句地闲聊上了。尚师傅笑着说：“看来今天我是多此一举了，没有想到小石与材料处的关系这么熟悉。行了，以后你到材料处办事就自己来吧。有你去办我就放心了。这一点我是看明白了，到材料处办事你吃不了亏。”然后又对材料处的那些老熟人说：“以后就由小石代表我来找你们办事，可有一条，你们谁也不许欺负他。谁要欺负他，我就和他没完。”大家都笑了，立刻有人就站出来马上向他发起反击：“只要你不欺负人家就不错了。”这一下，大家笑得更厉害了。
      从这以后，我经常到材料处联系业务，一进门就叔叔、伯伯、老师、阿姨地这么一叫，人家都说我懂礼貌，在业务联系的时候，他（她）们都愿意在不违反工作制度和流程的情况上，尽可能地给我提供一些方便。工作还比较顺利。
      有一次，我到材料处去申请调拨一些水泥，临出发时，尚师傅再三叮嘱我：“这回你去材料处申请批水泥的时候，必须要记住，人家能给多少，就拿多少，可千万别跟别人犟嘴。”我大声回答：“明白了。”于是就带着几个装卸工，司机小吴开着车。不一会儿我们就到了材料处。负责审批水泥的人是我父亲的老朋友，我从小都叫他胡伯伯。一看见是我来申请调拨水泥。就问我：“你要多少？”可是我一时真的不大好回答，因为尚师傅没有明确告诉我，这次最多要多少，只告诉我说是能给多少，就拿多少。我也不知道别人能给批多少。胡伯伯这时候把我拉到一边，小声问我：“你带什么车来的？”我告诉他：“解放牌4吨卡车” 胡伯伯马上拍板：“那我就给你批4吨吧。正好让你装满一车。”我拿着已经批准的材料申请调拨单出来，找到我们一起来的司机和装卸工就到材料处的水泥库房去提水泥。到了水泥库，办完必要的领料手续，库管员领着我们的装卸工装水泥去了。
      当水泥装车完毕，正要开车。我们的装卸工可不高兴了，就在一旁给我提上了意见：“过去我们装水泥从来没有装过这么多，你咋个搞那么多？尚师傅得不得骂你哟？” 我对他们笑了笑，没有正面回答。
      回到厂里，卸完货办好入库验收手续后，我回到办公室。尚师傅从我手里接过材料申请调拨回执单和入库验收单，戴着老花眼镜看了又看，过了好一会儿，才低声问我：“你拿回来多少？”我认真地回答：“4吨啊。”尚师傅摘下老花眼镜放在桌子上，抬起头望着我，我不解地对着尚师傅小声地反问道：“你不是告诉我，能给多少就拿多少吗？如果确实是多了，我马上就去把它退了。”尚师傅急了：“别、别退，谁叫你去退了，现在这东西是拿钱都买不来的，哪还能退呢。我想要问的是，你是怎么搞到的？为啥说呢，因为我不论哪一次去，他顶多给我批一吨，还老问个没完没了。”我只好实话实说：“那个管水泥审批的人，是我父亲多年的朋友，我从小就认识他。”尚师傅这时候恍然大悟：“行，以后材料处的业务你就多跑跑。”老科长也满意地笑了。
      尚师傅趁着高兴的时候，又教给我一些阴天下雨提运水泥的注意事项，以及水泥的生产工艺、用途、强度标号等有关方面的常识。说着他还在我的肩膀上用力拍了两下，继续高兴地说：“你算是给我办了一件大事，过去我在业务上欠着很多兄弟单位水泥指标，一直没有能力还上。没有想到这个难题被你这个小石头一下子都给解决了。行啊，好小子，干材料这行，脑袋就得要灵活一点，好好干吧。”
      从这以后，与材料处的业务联系，尚师傅基本上就让我一个人去办。这的确使我的业务能力得到了锻炼和提高。
   

石建华

                               突击卸生铁
      我到材料科工作以后，被选为机关生产系统的团小组长。
      一天中午，我们正在我的办公室里一起端着碗吃午饭，机关团支部委员，材料科的司机小吴急急忙忙地把我喊到办公室外的走廊里，小声说：“厂里要派我到外单位拉货，下午一上班就要出发。但是我刚从材料处拉回来五吨生铁，因为已经过了下班时间，装卸工都吃午饭去了，如果要等装卸工上班时间再来卸车，下午出车时间上肯定就来不及了。你们团小组能不能给帮帮忙，中午给突击一下。”我说：“情况我都知道了，你把车先开到三连生铁料场，我们马上就到。”
      我紧接着回到办公室里，对正在吃饭的团员们说：“同志们，有紧急任务，大家抓紧时间快点吃饭，吃完了赶快到三连生铁料场卸生铁。”接着我把团支部委员，材料科的司机小吴说的情况做了简要地说明。屋里的几个团员纷纷说道：“没问题，我们马上跟你过去。搞突击正适合我们青年人的特点，但是你要记到要给领导汇报啊。”我笑着回答：“这正是我份内的职责工作啊。”
      五分钟以后，我们就赶到了三连生铁料场，司机小吴已经把车停好了位置，放下了车箱板，冒着头顶老高老高的大太阳，一个人正在从车上往下卸着生铁块，汗水已经把背心都湿透了。
      大家赶紧凑了上去，三个人爬上了卡车，从车上往下扔生铁，其他人把扔下来的生铁进行集中堆码。每一块生铁都不轻啊，足足有三四十斤重，仗着我们年轻，有力气。没干上几分钟，我们的衣服也同样都被汗水打湿了。五吨生铁不到一个小时就全部卸完并堆码整齐。任务圆满完成。我们的手和衣服都沾满了铁锈。看到突击完成任务的效果。大家都非常高兴地洗手换衣服了。
      我在三连办公室找到三连的材料员，告诉他：“你下午抽时间到我的办公室办理一下这五吨生铁的验收和领料手续，生铁到了，货已经卸在你们的生铁料场，等一会儿你就去验收一下实物，不会影响你们生产的。”司机小吴忙着去洗车、加油，做着下午出发的准备工作，临分手时向大家不停地说着感谢的话。
到了上班时间，材料科里的装卸工们从我办公室门口路过，我问他们：“你们到哪儿去？去做什么？”他们回答：“到三连生铁料场去卸生铁。”我连忙追出门，告诉他们，用不着去了，生铁已经卸完了。他们惊奇地问我：“这绝对不可能，莫非是那满当当一车的生铁都已经长了脚，自己排着队下车了？”我告诉他们：“司机小吴下午一上班要到外单位拉货，我们团小组中午搞突击已经全部卸完了。”装卸工们不解地问：“那么大一车的生铁都卸完了啊？”大概是我笑的太得意忘形，把这伙装卸工都逗笑了。
      不一会儿，老科长和党委刘书记正站在我的办公室里，看到我进来，就问：“好小子，中午你到哪儿去了，我们下相棋晚了，开水都被别人喝干了。正想叫你小子去打点开水。”我笑着回答：“你们稍等一会儿，开水我马上去打。”
      接着，我把我们团小组中午搞突击卸生铁的事情，当着科长和党委刘书记的面原原本本地叙述了一番。老科长高兴地说：“小子，行啊，主意还挺正啊。”党委刘书记也说：“算我没有看错人。你倒挺能发动群众的，共青团员搞突击倒是正份，过去我们年轻的时候也都是经常这么干的。”

石建华

                               废铁管当成铸铁件
      1976年3月的一天，我到三连办完事出来，发现有一个人在三连废钢铁料场不停地翻动着一个直径大约有1米，长约有2米的废铸铁管。
      我问站在身旁的一个工人：“那个人是干什么的？”工人回答：“这个人我们从来没有见过，可以肯定地说，车间里没有这个人。”我当时立刻提高了警惕，马上走上前拦住正在废钢铁料场里翻动废铸铁管的那个人：“请问你是干什么的？是谁批准你来这里的，你有什么事？”
      那个人见我对他的来历产生了怀疑，连忙站起身回答我：“我在找这个部件，已经找了很长时间了，这个东西拿回去对我们厂很有用处。”说着递给我一张介绍信。我接过来一看，上面盖的公章是成都市中药材公司的。他继续说，他们想向我们厂求援，把这个铸铁件卖给他们做一个制作中成药的设备部件。问我行不行？
      我立即告诉他：“你等一等，我们研究一下。”说完我就找到三连的车间主任，问料场里那节废旧的铸铁管你们还要不要。车间主任笑着说：“如果说是要，就是把它打碎作废钢铁使用，那个物件太大，要打碎它也很费事，所以一直就没有动它。如果说是不要，是因为那不是正式工件。你问这个干什么？”我说：“如果你们确定是不要，那我就把它处理了。”车间主任很爽快地回答道：“那你就把它处理了吧，要不然老放在废钢铁堆里还挺占地方的。”我转身出来找到那位中医药公司的人，告诉他：“你跟我到厂里来办一下相关手续。”
       回到材料科办公室，我把刚才的事和我的处理建议向我的老科长简明扼要地做了汇报，并且征求他的意见，老科长说：“你把废管材当铸铁件卖，就不怕别人会说你搞资本主义吗？”我回答道：“我卖出的东西是由厂里财务科收钱，个人又不沾一分钱，我想我是会说得清楚的。问题的关键是，我想得到你的支持和批准，你到底同意不同意。”老科长模棱两可地回答：“那你就好好给算一算，只要别吃亏就行。”
      于是我把等在门外的那位中医药公司的人叫到我的办公桌前，当他的面开始计算这节铸铁管的重量。用解析几何的办法，参照原环计算公式和圆柱体的计算公式。用算盘打好一阵了，还是没有算出来，当时也没有计算器，只能采用手算和笔算的方式，要不然就是打算盘。
      后来我镇定了一下，翻了翻我弟弟的数学教科书，终于写出了基本计算公式：“(R2-r2) *3.14*L”依据这个计算公式，采用代数的基本原理，确定了这节铸铁管的外半径R为0.512米, 内半径r为0.500米,长度为2米.铸铁管的重量比重为7.85吨/每立方米。最终计算出这节铸铁管的重量。按照74年五冶材料预算价格最终得出这节铸铁管的全部费用。
      结果肯定是显而易见的，铸铁管的价格肯定把废管材的价格高，不论怎么算，这次的买卖绝对吃不了亏。
      当我填完材料销售单，请老科长签完字，就把那位中医药公司的人带到财务科办完交款手续，我返回三连铸造车间安排铲车司机，把这节铸铁管转运到厂门口的路边，做上已经销售的标记，由中医药公司的人自己来提货就行了。
   

石建华

                               氧气瓶帽引出的风波
      1975年10月，科长要把我带车四川省的彭县城关去提货，地点在彭县街上的一个农业机械修理厂，任务是把我们厂委托他们加工的氧气瓶帽拉回来。临出发时，尚师傅交给我一个不锈钢制成的塞规，要我在提货是进行抽查检验，合格后才把货拉回来，并教我如何使用这个塞规。同时再三叮嘱我：“如果抽查不合格。宁可放空车，记住，不合格的货可千万别拉回来。”
      我和咱们材料科的司机小吴一起出发了。一路上还算顺利，在上午10点钟左右就到达了目的地。在彭县街上的农业机械修理厂的办公室里，我顺利地找到了该厂的业务员，拿出介绍信，说明了我们的来意。这个业务员立刻把我带到了车间里加工氧气瓶帽的场地。我们厂在这里订了1200多个氧气瓶帽，他们已经加工了一半，由于他们的场地堆不下了。就在前几天打电话催我们厂来人把加工好的氧气瓶帽拉走。正好我们今天要到外面办事，顺便也把这件事情办了。
      我走到已经加工好的半成品氧气瓶帽的堆场边上，从不同的方位任意抽出了30个，拿着临出发时尚师傅交给我的那个不锈钢塞规，对准氧气瓶帽带螺纹的口径上进行旋转试验。检查螺纹是否吻合。没有预料的情况出现了，经检查的结果：70%的产品不合格。我又从刚才抽检的方位反方向任意抽出了30个，仍然是60%的产品不合格。
      这一下问题就严重了。我当即就对该厂的业务员说：“你都看到了，你们的产品绝大部分不合格。实在对不起，这批货我不能接收。你去向你们厂长汇报。我现在也马上要赶回厂向我的领导汇报。”说罢我径直走出了车间大门，找到咱们材料科的司机小吴，小吴奇怪地问我：“你怎么不提货了？”我回答：“我经过抽检，有70%的产品不合格。这样的产品一旦拉回去，我们两个肯定都得挨领导的骂，不光是我要挨骂，脱不到手，交不了差。恐怕你也难逃干系。这样的货坚决不能提走，我们立即回厂。马上就走。”
      我坐上了汽车，小吴在发动汽车的时候突然对我说：“你今天虽然事情是作对了，但是你也惹祸了，现在我们已经走不脱了。”我不解地问小吴：“这怎么可能呢？”小吴笑着说：“你就看着吧，不出三分钟就要见效。”
      果然不出他所预言，我们的汽车从车间里刚开到厂门口，不出三分钟的时间，就看见厂门口的大铁门前满满当当的站了一大排人，刚才和我接头的那个业务员走过来，举手示意要求我们立即停车，然后走过来拉开车门对我点点头说：“我们厂长要见你，请你们下车。”我和小吴只好都下了车，关好车门。
      来到厂大门口。那一排人纷纷围上来，那个业务员把我介绍给他们的厂长。这位厂长走上前来和我握手。我把刚才抽查检验的情况告诉他，委婉地提出了诚恳的批评意见。同时和他提出告别。他马上同时拉住我和司机小吴的胳膊，坚决不让我们走，非留我们吃饭。说要和我们交流一下意见。
       在吃午饭的时候，我把他们的产品出现的主要质量问题做了充分的阐述：提出了需要改进的地方，并说明了我为什么不能验收产品的原因。这位厂长环顾左右，对他们厂里的各位负责干部说：“你们都听到没有？人家五冶的人已经都把话说得够清楚的了，产品必须返工。达到合格后，人家才验货。必须按货主的意见整改。”然后他又扭过身来对我说：“既然你们已经来都来了，一个产品都不拿回去，恐怕也说不过去，下午，辛苦你一下，多多少少选一点带回去，大家都好交代一些，你们看怎么样？”怎么办？我们已经都吃了人家的饭，又是人家厂长亲自出马向我说这番求人的话，我心一软也就答应了。
      午饭以后，我们把汽车开到车间里，拿出尚师傅交给我的不锈钢塞规，对着那堆氧气瓶帽上的内径螺纹逐个进行旋转检验。检查螺纹是否吻合，符合要求的，选出来放到一边准备装车，不合格的留在原地。
一个小时过后，好不容易才选出不到300个。
      装好车以后我们又来到厂门口。这位厂长派人给我们搬来两箱当时比较流行的那种带着不锈钢盖的圆柱形彩色陶瓷杯，说要我们带回去送给我们材料科的全体工作人员，并就他们产品的质量问题向我们厂一再表示歉意，并约定了下一次提货的时间。
      当我们回到厂里，时间已经很晚了，老远就看见老科长蹲在厂库房门口，一看见我们的车开进来，还没等我下车，老科长立马就跟我急眼了，他马上站起来，挥动着一双大手，冲着我大声喊道：“你这一天都干啥去了！怎么去这么久才回来？”我赶紧跳下车，随手关上车门，转过身来到老科长面前，把今天提氧气瓶帽的全部经过，一五一十地向老科长作了详细汇报。
      老科长这才松了一口气，十分高兴地说：“这一趟幸亏是你去的，要换成其他的提料员去提这批货，这件事恐怕就麻烦了。但是你总得抽空给我们打个电话，把情况先说明一下，别叫我们老为你们担心，我总怕你们会出什么事，怕你们吃亏啊。”我连连点头说：“下次一定注意。”

石建华

                               我领错了钢材
      1975年冬季的一天，为满足车间生产所需的一些合金钢管材，我到材料处办理申请调拨手续，并打算把它提运回厂。
      材料处里很快办妥了调拨手续，但当时材料处库房里没有这种材质和规格的钢管。材料处金属科的经办人又打电话给当时的65厂（成都无缝钢管厂）钢材库，向他们求援，
      电话上都联系好了以后，我立即带车赶到65厂的有关部门，由65厂的业务人员带着我们到他们的钢材库。该库管人员，看了看提货单，转身到库房里，一会儿就把合金钢管材拿出来，按照提货单上的数量和规格，要我点货，签字。手续完成以后。我把这些钢管拉回厂，通过厂里的库房验收并转交给厂里的二连（机加车间）车工组作产品零件加工准备。
      我回到办公室还不到三个小时，二连连长（机加车间主任）就找我评理来了。他一跨进办公室的门就大声嚷嚷开了：“小石头，你给我们车间都供的什么钢管啊？你混小子算是把我们给坑苦了。我们把全车间所有的刀具都用上了，谁也没有办法啃动它。这钢管的材料也实在太硬了。这批钢管也不知道你小子是从哪儿弄来的？我们根本没有办法加工。”我的尚师傅接过调拨单看了又看：“材料计划单和调拨单、提货单上标注的材质都没有问题，都是40GRMNTI。应该说不存在有什么不对头的地方。”
      厂里生产技术科的一位老工程师也接过材料申请调拨单和材料提货单，反复验证后，说：“我也看不出来小石头有什么错啊。”二连的连长不服气地大声嚷道：“你们几个就只会在办公室里看单子，单子我也看了。单子是没有错。但是给的东西不对，材料的实物不对。我的各位老大哥，各位大首长，你们实在不信马上就跟我到车间去看看。”
      老工程师、尚师傅和我一起都到了车间。看到一台C—620车床上正夹着我几个小时以前刚提回来的那节钢管。钢管的尾部端头部分上原来的油污部分已经被车工师傅门用车刀清理干净了，上面还留着清晰可见的牌号字迹P40GRMNTI。我用手指着这个钢材材质牌号说：“这上面标注的非常清楚40GRMNTI，我没错儿。”
      尚师傅也用手指着P40GRMNTI中第一个字母P问我：“小石头，我问你，你先说说看，写在这里的这个字母它所代表的含义是什么？”我当时一下子就被问哑了。张口结舌，半句话也说不出来。
      尚师傅还在继续追问：“你到是说话呀，这个字母写在这儿，它所代表的真正含义是什么？”在场的所有人都看着我，要我马上拿出一个说法来。我只得红着脸实话实说：“我真不知道，我马上去问65厂钢材库的同志。”说完就马上跑回办公室，立刻给65厂钢材库打电话求教这个问题。
      65厂钢材库的负责人接过电话，我把这钢管的事，刚起了个头，说了一个大概，同时还告诉他，我们没有收到这钢材材质证明书。他立刻非常焦急的问我：“这种钢管是怎么到你手上的？”我说：“是你们库房的同志发给我的。”
      电话那头的人继续说道：“这种材料你们民用的机床是肯定无法加工的。因为这种钢管都是经过了高频淬火处理的。它是解放军安在军舰上做炮管的。它的作用就在于：在打仗的时候，炮管即使是打红了都不可能变形。你们看到的那个P字母是代表着炮字的第一个字母，并且显示它已经经过了高频淬火处理。那节钢管你们把它弄坏没有？”
      我回答道：“我们厂里所有种类的刀具全上去，也只能算是把表面油污部分刮干净了，管子上连一点刻痕都找不到。”
      电话那头的人又继续说：“那请你赶快把那节钢材退回来，那节钢管是属于军用钢材。材料的结构强度技术指标是绝对保密的。这种材料的材质证明书同样也是保密的。按照保密制度的规定，是绝对不允许流到社会上。这件事我们肯定要负主要责任，现在我们立刻重新给你发货。实在对不起。”
      我回答：“请麻烦你关照一下你们库房的同志，我在15分钟内赶到。”
      我马上叫上司机小吴，要他开车跟我到65厂库房，我们在65厂钢材库房门口找到发料的库管员，把这批钢管还给人家。双方都真诚地向对方纷纷表示歉意，我把应该发给我们的这批钢管重新装上了汽车，拉回厂里，直接交给了二连车工组。机械加工的生产任务得以继续进行。
      这时候在办公室里，尚师傅非常严肃地批评我：“你提货的时候，旦凡是有什么看不明白的地方一定要多问，一定要搞清楚，要问明白。干材料计划这一行责任重大，千万千万要牢记一条规矩，绝对不能不懂装懂。不懂装懂只能贻误大事。所谓学问学问，就是首先要学，更重要的是问。遇事请要多问。不能假装明白。”
我低下头小声回答：“师傅，你的话我记住了，永远不会忘记的。这一次对我的教育实在太深刻了。”从这以后，我也带过不少学生，我经常把这件事反复讲给我的学生们听，要他们永远记住这句话：不论做什么事情，也不论他以后当多大的领导，负责多大的事情，绝对不能不懂装懂。不懂装懂只会贻误大事，自欺欺人必然带来无法弥补的重大损失。以后遇到不明白的事情一定要多问。千万不能假装明白。千万当不得假老练。

石建华

                               工人理论组学习
      从1975年的秋天开始，全国批林批孔运动转入了另一个阶段。开始了评水浒、批宋江、批投降派的高潮，在全公司范围内的所有的工程公司，厂等都成立了工人理论组。大概是因为我去年那张大字报的缘故而在厂里算小有名气吧，这一次厂政工部门主动把我也拉进了厂工人理论组。每个星期开两次会，学习当时的两报一刊（人民日报、解放军报和红旗杂志）关于批林批孔、评水浒、批宋江、批投降派的文章。
      说来也奇怪，批林批孔、评水浒、批宋江、批投降派的政治运动，越来越让人感到无法理解。批林到是好批判，因为他在71年9.13事件阴谋败露后已经被全国人民批判了好几年，大家都能明白是怎么回事,谁都能批上两句,已经是批臭了的死货。就批孔而言，开展了反对师道尊严，批判资产阶级法权。全国上下都搞平均主义，企业管理和利益分配包括工资待遇上吃大锅饭。干好干坏一个样。当时还有一句流行语“宁肯长社会主义的草，不要资本主义的苗。”工厂里的职工劳动积极性受到严重的损害，劳动生产率严重下降。当时按我本意是不愿意参加厂里的工人理论组，有不少人劝我，你的工作那么紧张，还不如去厂里的工人理论组打发时间，趁机可以换一下脑筋，何况是厂里政工部门点名要你去，那地方也不是谁愿意去就能去的地方。去学习学习也能换换环境也好嘛。
      到了厂里的工人理论组，学习讨论的主要内容就是当时两报一刊上批林批孔、评水浒、批宋江、批投降派的大批判文章。理论联系实际，结合厂里的革命生产形势座谈。所谓座谈讨论，就是天一句地一句的东拉西扯。再联系评水浒、批宋江、批投降派，大家就大张旗鼓地讲评水浒，每天讲着梁山好汉108将杀富济贫的故事。一天上午很快就过去了。
      这样的学习对别人来说倒也不错。可我就惨了，经常被领材料的人把我从工人理论组学习的地方喊出来办理领料审批手续，要我给他们签字。反正学习也无法正常。工人理论组一个星期学习两个上午，机关科室一个星期学习一个上午，团委系统一个星期学习一个上午，我的工作时间内一个星期有六个上午时间的三分之二的时间被政治学习、批林批孔、评水浒、批宋江、批投降派的政治活动雷打不动地所占据。生产不能因为缺少材料而停下来。必须时不时的还得安排时间到材料处申请调拨材料，我的时间就更紧张了。经常被弄得晚上加班。为这样的事情，我的爸爸妈妈也老是在心疼地埋怨我说：“我们看见你好像比厂长还要累，你看全国都在搞运动，还会有谁像你那样干工作的。这样干别人只能说你是傻子，没有人会说你能干的。”我自己也觉得很委屈，在嘴里无可奈何地小声分辨：“这些都是我的份内工作，没有办法啊，我也想清闲清闲。可问题是没有人替我呀。”
       在工人理论组学习当中，我们讨论批投降派，私下都在议论这个投降派到底是指的谁呢？上面既然已经把评论水浒、批宋江作为一个政治运动，那么这场政治运动斗争的矛头必然是有所指向。水泊梁山的头领宋江极力主张受招安，批宋江的要害是批他们受招安，宋江充当了投降派的角色，率领水泊梁山的农民起义军，反过来充当朝庭的鹰犬，去打方腊，镇压农民起义。那么联系到解放以后的全中国。在我们党和国家的领导人中，谁又是宋江呢？毛主席是中国人民和世界革命人民心中的红太阳。肯定不可能，那就是毛主席身边的某一个人，职位和级别、作用都得与水泊梁山中宋江的地位相匹配。那又该是谁呢？我们当讨论到这个时候，已经感到党和国家中央领导班子中已经出现了很大的问题。肯定有那么一些人想搅乱人们的政治视线。当时感到毛主席的革命路线正在被某几个人打着最革命的旗号拉着偏离正确的航向驶向黑暗。当时我深深地感到有些胆寒。对由此而来的后果不敢深想。别人怎么样，我管不着，但给自己，一定要留条退路，也就悄悄寻找最佳时机，尽快脱离工人理论组。
      当76年来临前后在邓小平第三次上台以后，全国革命和生产出现了新的高潮，厂里的形势也有所好转，工人理论组开始全力以赴地学习元旦社论。准备在全厂宣讲我们工人理论组学习元旦社论的心得体会，借此机会在全厂范围内开展抓革命促生产的新高潮。76年1月8日，我们敬爱的周总理逝世了，全国人们都处在无比悲痛的日子里。一直到4月7日以前，工人理论组的每个成员都写出了慷慨激昂的诗词，表达我们无比怀念敬爱的周总理。在我们工人理论组的带动下，全厂的职工纷纷写出怀念敬爱的周总理的诗歌、散文和标语，还有书写讨伐党内倒行逆施的那些别有用心之人所犯下罪行的激扬文字。我深深地体会到在中国工人阶级中所产生的巨大力量是任何反动势力都无法战胜的。人民，只有人民才是推动历史前进的真正动力。
      76年4月7日。北京天安门广场事件爆发以后。邓小平第三次被打倒，全国革命和生产刚有所好转的形势又被破坏了，厂里的形势又开始走下坡路了。厂工人理论组的学习这时候已经完全流于形式，而且每次集中学习，来学习的人越来越少。
      看到这种情况，我就以工作需要，经常到外地出差跑材料，工作太忙，实在没有时间为理由，向厂工人理论组里的负责人请了长假。从此我再也不愿意跨进厂工人理论组的大门了。
        

石建华

                               布置批邓稿件的会议不欢而散
      1976年4月中旬的一天，我正在材料科里上班，刚刚给几个车间来办理申请领料的人在材料单上签完字，准备到材料处去办理几项车间生产急需的材料，在头一天已经和材料处的业务人员联系好，打算在今天上午去办。谁承想，在这个时候厂团委通知马上要开会。
      我心急火燎地坐在厂团委的办公室里，心不在焉地听着他们读着一份什么狗屁不通的文件。也说不请那份文件是谁给起的草稿，文理语句不通，读的人费劲，听的人更吃力，他们读了老半天，也不知道这份文件里究竟要说明啥问题？
      在听他们读文件的时候，先后又有两个人先后来找我审批材料领料单，车间里要领材料，开会也不能影响生产，这是材料科历来的规矩。也正是因为这样，这位新提起来的厂团委副书记感到不高兴了，非常不满地说：“批邓是全国人民政治生活中的头等大事，开会你要端正态度，认真坐下来。每次开会只有你坐不下来，你要好好地检查一下你的政治态度，我们认为对待批邓，这个大是大非的问题上，从一开始你一直表现出严重的对立和抵触情绪。”
      一听到他这么说。我心中的怒火顿时生起来，但想到的是开团委会议，强压着满肚子的火又坐了下来，嘴上不服气地狠狠反驳一句：“你少给我来这一套，我进厂当工人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儿横擦鼻涕呢？青勾子娃娃你算老几，现在还论不到你来教训我，拿张纸带杆笔你去访一下，你懂什么叫政治态度？”
开会的人们都纷纷出好言相劝，我总算勉强坐下来继续听他们念文件，但是心里想着还有很多的事情还在等着我去办，这儿开会又没有个准点，不知道啥时候才能散会，也就越听心越发烦。越发烦就越想离开这个会场。
      楼下材料科里我的老科长又两次派来人说：“材料处有事情找小石，要小石快点马上过去。”我对主持会的团委副书记说：“你都听到了，这还是我的政治态度有问题吗？”团委副书记仍然坚持说：“你再等一下，会议进行下一项。按上级团委要求，两天之内，每个团支部交一篇批判稿，”我很爽快地答应了，因为我当时担任着厂部机关生产系统代理的团支部书记。紧接着，团委副书记又说：“每个团支部书记个人必须还要再写一篇。时间都是在两天内交到团委办公室来。”
      一听到这儿，刚才强压下去的火就又被他腾地一下又给点起来了。我呼地一下子站起身来，推开藤椅，快步走到办公室门口，愤愤不平地回过头，冲着那位团委副书记大声说道：“我的生产任务那么重，业务那么繁忙，也没时间给你写那些屁玩意儿。”话语未落我就猛地拉开房门，把门重重地摔了一下，便冲出了团委办公室，跑步下楼骑上自行车到材料处办事去了。
      会议以后开成什么样子我就不知道了。但是我做梦也没有想到，就因为这个会议的结果差点就给我引发出一场天大的祸事，这件事让我想起来终生都感到后怕。
      大概是粉碎四人帮一年以后的77年秋天，郊外公路上刮着习习的凉风，我下班时碰巧和厂党委刘书记一块儿骑着自行车下班回家，刘书记在路上突然问我一句话：“你在团委开会说过什么话没有？”我不解地回答：“在团委开会，我说过的话多了去了，不知道你指的是哪一句啊？”刘书记也笑了：“就是你摔门走了那回呀。”
      猛然间我恍然大悟：“想起来了，是有那么回事，就是为写批判稿的事，我说过：我的生产任务那么重，业务那么繁忙，没有时间写那些屁玩意儿。”刘书记点了点头。接着我就把当时参加会的情况说了一个大概。刘书记看了看我，接着说：“看来你的确没有说谎，他们讲的和你说的基本一致。你明天上午到我办公室来一下。”
      第二天一早刚上班，我就到了厂党委刘书记的门口，刘书记向我招了招手，让我进去，我走到了他办公桌的对面立正站好，陪着小心地问道：“刘书记，你找我有什么事？”刘书记严肃地说：“我给你看一件东西。”说着便就从办公桌的抽屉里拿出了几页密密麻麻写满字的信笺纸，重重地放在办公桌上：“你自己好好看看吧。”
      当时我说：“书记的文件我咋能看呢?”刘书记回答道：“今天叫你来，就是要你好好看看的，你就长点儿学问吧。”我拿起那几页信签纸来认真地看了一遍。文章里的内容结结实实地吓了我一大跳！
      此篇文章密密麻麻地一共写了四页，主要的内容是揭发我，说在对待批邓方面存在着严重的政治态度问题，并检举我把写批邓批判稿说成是屁玩意儿。还说我思想一贯反动，并收集了我几年来的反动言论（我自己都记不得是什么时候，在什么地方说过的）。请求厂党委立即撤消我的团内职务、开除我的团籍和厂籍，移交公安机关处理。好家伙，上面写得东西，不论是哪条，都够我戗的。
      看完以后，我把这几页纸轻轻地放回到桌子上，小心翼翼地问：“刘书记，那你当初为什么没有处理我呢？”刘书记笑着反问我：“臭小子，你想得倒挺美，我如果把你宰了，谁来给我跑腿办事，这厂里材料计划员的活儿谁来干？”听见刘书记这么说，我不禁笑出了声。笑得是那样开心。我一边笑一边说：“还是刘书记了解我，你当初如果把我办了该多好，我也正好在那个时候可以找个地方休息休息。以后你再给我平反，我也好当一盘儿英雄啊。”
      没想到我刚说到这儿，刘书记可真的发火了：“你这混小子把我看成什么人了，难道在你的眼里我就连好赖人都分不清了吗？你在想啥呢？嗷，我先把你办了，然后我再给你平反，你大概是真的觉着，我这个党委书记好像是闲着没事干了吗？我总不会是吃饱了撑的，没事找事吧。”
      说着，他拿起刚才给我看的那几页纸，当着我的面撕成碎条条，掏出一盒火柴，用力划着一根火柴，看着火柴头上的火一点点缓慢地燃烧，火苗逐渐由小变大，用另一只手抓起刚撕成的碎纸条，对准火苗一把火点着了，橘红色的火苗亲吻着白色的碎纸条，伴随着一缕缕蓝黑色的呛人的烟雾。一会儿那些碎纸条就被焚化成了黑色灰烬。落到了门后边的废纸篓里。
      刘书记对我点点头，将手里残存的火柴杆扔进了废纸篓，语重心长地说着：“我是真心实意地希望，这样的事，以后永远不要再发生了。” 此时此刻，我真正从内心里感谢这位刘书记，
      他真是个好人呐。这个世界上还是好人多呀。
      

石建华

                         报名参加7.21工人大学
      1976年年6月初，我们五冶机修厂正在筹备成立7.21工人大学，厂里文件已经下发到各科室和车间,在全厂的青年工人范围内都做了动员,希望大家踊跃报名。
      我在材料科里已经看到了文件。我从木模工到材料计划员,一直都感到自己在文化知识上是非常缺乏,深深地感觉到我原来的那点儿初中文化底子,已经远远地不能适应我现阶段的工作需要,很想报名参加厂里7.21工人大学的学习,但又担心我的老科长不同意,所以一直没敢去报名。
       一天中午，我们团小组的全体小伙伴们照常端着饭碗在我的办公室吃饭，厂部机关的党支部书记龙科长走了进来，看到我们团小组的人都在，就笑着说：“你们团小组的人倒挺整齐,一个不少，都在啊。我正找你们一个一个地做个别谈话，动员你们报名参加7.21工人大学。看来你们都在，我就不用一个一个地去说了，希望你们都去报名。上7.21的重要意义我就不须再讲，文件你们都看到了。现在距离报名截止的时间只剩几天了，希望大家都抓紧点，时间不等人，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错过了这个机会。可没有地方买后悔药呀。”办公室里当时就有不少年轻人问：“是不是凡是报了名的都可以去7.21读书。”龙科长：“要报名的就要赶快，在今天下午上班时间到我办公室来报名。当然也不是报了名的都可以去7.21读书，领导要经过研究统一平衡，最后做出安排。”
      龙科长说罢便离开了我的办公室。临出门时用手拉了一下我的胳膊，示意要我跟他出去有话要对我说，我顺从地跟着后面走进了他的办公室。
      龙科长关上了门，示意让我在他对面的办公椅子上坐下，他满脸疑惑对我小声地问：“小石头，我始终就没有弄明白，你为什么就一直不报名参加7.21工人大学的学习？你莫非不会是有什么其他的想法吧？”我小心谨慎地回答：“参加7.21工人大学的学习，我做梦都想啊，我之所以为什么没有报名，其主要原因就是担心我的老科长不会同意。他根本不可能放我去上7.21啊。”
       龙科长立刻反驳我：“报不报名这是你的态度，批不批准那是组织上领导们考虑的事情。关键的关键是首先看你自己的态度。你是否自己愿意报名？”我马上站起身来回答：“我当然愿意报名。”龙科长立即说：“那好，你就什么话也不用说，也不要到处乱走了，你马上就在我这里给我写报名申请。”说着，他就从抽屉里拿出一张信纸交给我，我不假思索地接过这张信纸，顺手拿出一支钢笔，在这张信纸写下了全文如下的入学申请书：
                                                     入学申请书
      敬爱的厂领导：
      我志愿申请参加五冶机修厂7.21工人大学的学习，请领导审批同意。
      特此申请
                                                                  材料科  石建华
                                                                   1976年5月5日
      写完以后郑重其事地交给龙科长。龙科长说：“你的报名申请手续第一个流程已经完成，能不能批准你就不要管了，领导会有领导的考虑。你回去忙你自己的工作吧。”说着顺手就把我刚写完的入学申请书放到办公桌上的一个文件夹里。
      又过了10多天，厂党委就以正式文件的形式下达了批准成立五冶机修厂7.21工人大学的文件,并在文件上公布了7.21工人大学全体学员的名单。在这个名单上我找到了自己的名字。这就意味着我的入学申请，厂党委已经正式批准了。便高高兴兴地拿着这份文件叫给我的老科长看。
      没有想到我的老科长一看到这份文件，立刻就跟我发火了：“谁让你去报名的?”我小声辩解说：“我自己实在是想学习，所以就去报名了。但是最终是经过厂党委批准的，这又不是我个人能决定得了的。有什么意见你可以去找厂党委去提，别光冲着我发火啊。”老科长心急火燎地高声反驳道：“你说得倒挺容易。难道喝凉水就不能沾牙啦？我也算是一个老八路出身的老干部，能有几个胆子敢直接找厂党委去提反对意见。作为一个具有三十多年党龄的老党员，我对厂党委的文件决定只能有服从和执行的份儿。”
      说到这儿，他的话稍微缓和了一些：“你要去学习，这是好事。年轻人愿意学习，也是正当的。我应当支持你。但是你总得要在事前先给我打个招呼，也好让我有一个思想准备才对。现在你小子说走就要走，你的工作总得有人来接，由谁来接替，这些都需要研究。选个人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总得给我留一些时间啊。”
      我的尚师傅这时候也对我不满地说道：“你科长说的意见，我也深有同感，原先我看你小子也的确是一个实实在在能干事的人，也是实心实意巴心巴肝地在教你，咱们两个好歹也算是师徒一场，你小子要走，也不和我打个招呼，实在是不够意思。”
      是啊,人家都已经把话说到这个份儿上，我还有啥话可说的。上7.21报名学习这件事我办得实在是太仓促了，也没有向尚师傅和老科长透过半点风声，太对不起他们，的确是我的不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