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艺海 于 2015-2-26 21:37 编辑
看到两位老兄的怀旧情结,我也想怀一下旧。
一件往事
上世纪一九六九年我正在本村任民办教师。大概到了冬季,全公社教师集中到张家河公社,学习讨论有关农村民校的教改问题。会期一个星期,吃住在张家河完全小学。会议快结束了,那天下午吃过晚饭后我们几个新老教师相约到公社的商店逛一逛。
说是逛商店,实际是到供销社大院内的门市部看看,这里来往的人多,相互能沟通信息,还可以参观一下最近有什么新货,买不是目的。 傍晚的村镇,路上已经没有什么人了。我们快到粮站大门时看到不远的前方站着三四个年轻小伙子,从穿着看不是当地人。衣裤虽然也旧了,但式样很洋气;运动鞋上落了很多尘土,但比当地农民自己做的园头土布鞋显得靓丽多了。仔细一打量,这几个小伙灰头土脸,弯腰瘸腿,眼皮耷拉,嘴唇干裂,无精打采,神色忧郁不安。特别惹眼的是其中一个高个子拄了一根棍,那根棍弯弯曲曲,疙疙瘩瘩,除了勉为其难地可以支撑一下身体外,烧火都不是好柴。 出于好奇,询问后知道,他们是北京知青,在延长县插队。快过春节了想抄近道过黄河回京,没料到地形不熟,语言又不通,折腾了一天,走了不少冤枉路,现在天快黑了还没见到黄河的影子。 我们全都明白了:这一天他们爬山涉水,水米未进,又迷失方向,天渐渐黑了,路上也没行人了,今晚还不知在哪落脚。小青年背井离乡能不忧愁犯难吗? 我们就问到,你们现在是想住宿还是要往前赶?大个子说他们今晚想赶过黄河去山西,只是一天没吃饭了,饿的实在走不动了,想找点东西吃。 这可把我们难住了。 我们这儿是全县最偏远的公社之一,环境恶劣,交通极为不便。供销社的货物往来,全靠三匹大青骡子驮来驮去,一年四季基本没有流动人口。所以就没有饭馆。 望着小伙子个个落魄的神色,深深地触动了我们的恻隐之心。要是我们的家就在附近,可以让他们去家里吃顿饭。可我们都不在附近,距离最近的也有四五里地,远的有二十里。这时我们中一位年长的老师想起来,前边商店里有时会卖一种县食品公司加工的饼干,质量不是很好,但垫垫饥还行,要不去看看有没有。 于是我们就带他们过去。我很不解地问到:为什么你们不乘汽车由延长到延安,再经西安坐火车到北京,这样不是快吗?一个就回答说他们没有介绍信,这里车站不给卖票。只能步行到山西,他们听说那儿不要介绍信可以买上车票。说话间就到了商店。幸运的看见在蓝色的柜台一头放了一只陕北人称为簸揽的物件,散装饼干都盛在这里。价格一斤不到五角钱,每人欣喜若狂地称了二斤。不待包装好只见他们抓起来就直往嘴里送。 吃过几口后出现问题了:饼干内没水分,他们一天没喝水,口干舌燥咋能下咽?大概他们也感受到这地方的偏僻落后之程度,有个填肚子的食物就很满足了,再提别的要求就有点过份。因此面有难色,欲言又止。年长老师看出来了,马上说这阵要喝开水咱们只有再走几步去公社大院,那里好歹还有个灶,经常给公社干部烧些开水,咱去碰碰运气。 几个人把感激的话说了一路。进得公社大门一眼就看见炊事员老高系着围裙,嘴里叼着旱烟袋,正圪蹴在灶房门前的台阶上边抽烟边和文教专干.文书拉着话。见我们领了几个陌生人,文教专干迎过来就打招呼。我们简单说了情况后,只听老高说;啊呀,我今天手懒了一下还成好事咧,锅里有半锅面汤还热乎着呢。这要是不合口的话,杨书记和刘主任办公室有两瓶开水,他们下乡还没回来。几个人异口同声说就喝面汤,就喝面汤。老高立马站起来,一手拿起烟袋抬起左脚,扬起烟袋,对着鞋底疾速落下,叭一声磕掉烟灰,转身进了厨房。四人立刻紧跟去,拄棍的大个不知何时把棍也丢下了。 不一会人都出来了,再看他们已经恢复了精神。老高随后也走出厨房,一边装着烟嘴里直唠叨,这几个后生一天没进水米,娃们家不容易啊。北京娃到咱这穷山圪嶗可遭罪哩。 把他们送出公社大门后,我们告诉他们这里到黄河渡口还有二十里路,但全是平路,得走一个多小时将近两小时。到那应该还有渡船,要是没有渡船了,岸边有个村子叫延水关,就在那里住一宿,明天一早过河。 他们不停的感谢:“今天真是遇到好人了!”望着他们四个渐渐远去背影,我在心里默默祝福他们一路平安! ---艺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