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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型回忆文集《砺炼华年》连载之234
没有走完的长征路(五)
王绍华
访乡友范桂艳夫妇
访乡友范桂艳夫妇
我在龙凤大队当知青时,和一些社员成了朋友,我称他们为乡友,其中范桂艳夫妇俩,就是乡友中来往密切的一对。
范桂艳比我大一岁,老公比她大五岁。1969年我下乡到龙凤三队时,范桂艳已当了多年妇女队长,她老公也当了多年队里的出纳员。范桂艳一米七多的个子,容貌也好,用现在时髦的话,可称得上“美女队长”。她性格开朗,干活儿泼辣,有些农活儿男人也比不过她。而她老公性格则相反:内向,少言寡语,但工作很认真,将队里的财物管理得井井有条,说话总是笑呵呵的,从来不与人争吵。在大家的眼里,范桂艳在家里既主内又主外,老公从来不计较这些,小日子过得挺殷实。可能就是这些原因,每年生产队改选班子,社员们都把她俩选上来。
在生产队里,社员们朝夕相处,大家都喜欢和范桂艳在一起干活儿。那时我们都年青,农活虽然很累,但大家有说有笑,觉得亲近无忌。有一次,范桂艳带年青人到沈阳玩,晚上往回返时,因我们两口子没按约定时间集合,他们竟把我们扔下,连人带车走了,害得我们在沈阳火车站过了一夜。第二天回到队里,我很不高兴地问她,怎么不多等一会儿。她笑着说:“你们俩对沈阳熟,丢不了。”她哪知道,当晚已没有往东来的火车了,也没有客运班车。这件事虽然让我不高兴,但并没有影响到我们之间的关系,因为我已了解了她的性格,是一个心直口快、不计较小事的人。
后来,她家搬到我家不远处,两家成了邻居,互相走动得更频了。她有三个儿子,小儿子乳名叫“老肥”,和我儿子是同年同月生,相差只有七天。两家常带着孩子相互串门,亲密得像姐俩似的。直到现在,她儿子和我儿子都还记得他们小时在一起玩的情景。1980年以后,我们搬到城里,但一直没有断了与乡友的来往。有时我借工作之便,常到龙凤大队去看他们。退休以后,我和老伴也常过去,约几个乡友聚聚,聊聊过去乡下事,觉得又亲切又开心。
记得十多年前,有一次,一个下过乡的青年看望范桂艳。范桂艳就打电话邀了几个人,自然不能少了我们两口子。她在家里做了一大桌子菜,我们喝了很多酒,一直聊到很晚。从这次以后,我没有再见过范桂艳夫妇。后来才知道,生产队解体后,夫妻俩带着两个儿子,到云南租地种菜去了。听到这个消息,我很愕然:六十多岁的人了,到那么远人生地不熟的地方种菜能行吗?不免为他们担起心来。
过去,我到过云南,走过云南不少地方。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我产生了想到云南去看看范桂艳夫妇俩的念头。
2014年4月,我和老伴坐上了沈阳到昆明的列车。
坐在南去的列车里,我时而望着窗外,观赏着沿路风景,时而陷入沉思,回想起下乡当知青的日子。与社员相处的场面,像过电影似的一幕幕地浮现在脑海里。
记得有一次,范桂艳老公和我哥哥,到浑河边炸鱼,因出意外险些被炸伤。还有一次,范桂艳和社员们坐在生产队的大汽车箱里外出,因车侧翻出车祸,范桂艳险些丧命。还有一件很风趣的事,有一次我和范桂艳一起在地里丈量土地,我们俩一边量地一边说笑,别人说我俩很亲近,后来这话还传到我老伴耳朵里……
范桂艳在云南种菜的地方,是安宁市八街镇的一个村子,距昆明约有六十多公里。到达昆明后,我用手机告知她我乘坐的车辆和大约到达的时间。当听说我们快到时,范桂艳夫妇俩早就在路边等候了。见了面后,自然都很惊喜,都说对方见老了。看上去,范桂艳还挺精神,脸上已有了皱纹,但说话还像当妇女队长时那样,仍很爽快有力,而她老公却显得老多了,走路慢慢的,我几乎认不出来了。
在她简陋的屋子里,我们聊起了各自的情况,聊的最多的还是过去在一起的事,时而高兴,时而叹息。他乡遇故人,而且相隔那么遥远,怎么能不感慨万千呢!晚上,她把我们安排在八里地外镇里一个宾馆,范桂艳和我老伴一直唠到下半夜两点多钟,还觉得有聊不完的话。
从聊话中得知,他们共承包了一百多亩地,建了十三个塑料大棚,里面栽有黄瓜和西红柿。菜摘下来后用汽车运到昆明等市的批发市场。我们去的时候,正赶上黄瓜大批采摘,一天能运出四千多斤。我走进大棚,看到宽敞明亮的大棚里,黄瓜秧葱绿,上面挂满了黄瓜,地面上有自动灌溉设施。她说每年要雇四十多人干活,成了当地有名的种菜大户。种的菜都是按照上级要求的有机菜。看到一大片大棚和正在采摘的黄瓜,我很惊讶,真的出乎我意料:当年风风火火的“美女队长”,花甲之年竟敢跑到三千多公里外的地方,另辟出一条致富路。我不得不用一种新的视角,重新认识这个时代造就的女强人。
她说在那边已习惯了,趁着身体还好,打算再干几年,最终还要落叶归根回到老家。
老乡友的实干创业劲头,让我感动、钦佩,我祝他们梦想成真,平安、幸福。
摘菜的乐趣
我下乡的生产队,地处城郊,以种植蔬菜为主。
每年6月份以后,蔬菜开始陆续上市,生产队里的活儿也忙了起来。社员们都高兴这个季节的到来,因为蔬菜一上市,队里就有了进项,会按月给社员预支。男社员每月发35元,女社员30元。到了年末核算完总收入,扣除各项花销外,剩余的钱再分给社员。这个季节,社员干活儿的时间也长,常常两头不见太阳,工分也相应高些。所以从6月份以后,上班的人也多,虽然累点,但大家都想多挣点工分。
在这个季节里,田里到处都是绿色,笑声、歌声、嬉闹声交织在一起,充满着生机和活力,时不时会发生一些有趣的事。最有趣的莫过于摘菜时偷着吃,尤其是摘柿子、黄瓜时,大家就会背着组长,猫着腰边摘边吃。组长也心知肚明:这是管不住的,也不去管。其实,大家对这样的行为并没当回事,只要不往家偷拿就行。但组长要发现咬几口就扔的,也会大声吼“这是谁吃的,再发现就要扣工分了”,这话已习以为常,大家都不以为意,照吃不误。
我刚摘菜时,却不敢这样,认为这是集体的东西,不能随便吃,心里这样想,嘴却馋得慌。社员们似乎看出我的心思,就把菜果塞到我手中:“吃吧,没事的。”后来,我也像他们那样,不考虑“瓜地不提鞋”了,也偷着吃。人可能有馋癖,像西红柿、黄瓜之类,吃两三个就会饱的,但一看见熟透、鲜新的就忍不住想吃。自然,吃多了尿也多,这时也不上别的地方,就地一蹲就方便了。因为菜秧子很高,叶子又密,蹲下来谁也不会看到,真是肥水不流外人田了。
人们最爱吃的是西红柿,西红柿中最好吃的叫“香蕉柿”。这种柿子呈黄色,个头不大,有点水果味,但产量低。现在的市场上几乎见不到这个品种了。那时我们生产队长,知道社员们都爱吃这种柿子,所以,每年总栽上一块地,到了摘柿子的时候,社员们自然吃得更欢了。
摘菜也有遭罪的时候,如摘芸豆、豇豆之类,就不像摘柿子、黄瓜那样兴奋了。这类菜秧架高,叶子密,若遇到太阳高照、天清风静的时候,菜地里又湿又闷,人在里面不一会儿就满头大汗,浑身湿漉漉的。而这类菜也不能生吃,加上闷热得难受,谁也不爱多说话,地里显得很静。一到了地头,急忙找阴凉处,或用帽子使劲地扇着,这时有股凉风吹来,顿时就好受了许多。
到了夏秋季节,随口吃的菜就更多了:茄子、辣椒、萝卜、大葱、白菜等。不知是习惯,还是真的好吃,有人顺手就会摘下来,也不管泥不泥的,往围裙或套袖上蹭几下就吃。当然这也要背着组长的。尤其是吃萝卜很有办法,挑选个头儿大的,用萝卜叶子擦擦泥,往大石头一碰,萝卜就碰碎成几块,分着大家吃。有的萝卜真的很好吃,水水的、甜甜的,就像吃苹果似的。
那时,生产队要按上级要求计划种植,生产出来的菜都要送到商店,不能私自出卖。但生产队也会找些理由,每到年节,会给社员们分点鲜菜,当然也是要钱的,只不过便宜些,当时记上账,到年终从个人收入中扣下。平时,我也特意多买点,送给城里的家人,让他们尝尝有我劳动的果实。
我虽然在队里的时间不长,却学会了种菜的一套技能,包括偷吃菜蔬的技巧,至今想起来,还觉得挺有意思,挺可笑的。
词二首
满江红
白发翁媪,聚一堂,畅叙前缘。
忆往昔,蹉跎岁月,并非等闲。
五十同窗话情谊,七十春秋说苦甜。
人生路,岂止你我他,难写全。
闹“文革”,遭劫难。
知青路,苦相伴。
人间有正道,干坤复原。
历尽沧桑廉颇老,
试问余生如何安?
君勿忧,快乐每一天,颐天年。
水调歌头
——青春在哪里?
青春在哪里?白发在呼唤。
越时空半世纪,回到省重点。
朝气托举学子,理想促我向前。
苦读伴窗寒,骤然风云起。
学生无书念。
简行装,到农村,挥锄镰。
乏我体肤,劳我筋骨得历练。
含一粒粟之辛,茹万颗子之苦
知青多体验。
大地春风荡,明月照我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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