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久,黎明睁开泪糊的眼皮,说:“腿麻了吧?我们换个姿势。”她站起来,扭动一下腰身,“你挪出来一点,我喜欢坐你左边。”她挤坐下紧靠桌角的床沿,右臂揽过他的腰,左手抓住他的左手,头轻轻地靠着他肩,眼睛盯着床头桌角上,大玻瓶中妈妈的趾骨。 “清,冥冥之中真有定数啊?你妈过辈时,打着你给她引路,来托我一梦,告诉我她看见了我妈掉的那只鞋,还说让我二十五年后再喊她妈,这样看来真的很灵。”黎明说。 “老话说,阴阳只隔一张纸,不可不信。在你爸逝世时,妈妈给我托梦,更加明确的说明了,她被夹掉了左拇趾,以至于在我殡葬我妈时,一眼就看见了它。”说着,他抬起右手,顺着她的目光一指。“本来说找到交给你,可以后就没梦了,我看这样挺好。说实在的,在我心中,它早就是一枚佛舍利。是它的灵光宝气,给我力量,赋我勇气,闯过了道道难关,才走到今天。” “就这样供着吧,它在你心中的位置比我重要得多。哎,要不把我的那两件宝贝,也放在瓶中,一起供着?它们都是我们一生经历的见证啊,你说呢?”黎明侧首看着他说。 “我听你的,已经快天亮了,睡一回吧,还要上班呢。” 小暑后的第二天,学校就放假了,丹丹带着小丹回到公馆。晚餐已渐渐谢幕,二楼餐厅大小餐桌上弃满了盆盘碗筷,等待餐厨员工收拾清洗。 餐厨长接到清洗工报告,说是看见了院门外从TAXI上下来的丹小姐,他马上安排厨房整理备好饭菜酒水,自己赶紧下楼迎接。他刚下到一楼,就见两位女生挽着胳膊,登上台阶,步入大厅。笑脸相迎:“小姐好!餐厅刚空,还有饭菜,您先看看,不合胃口可以做新的。” “噢,不麻烦了,机上用了些,现在不饿,晚些再说,也许会出去夜宵,你忙去吧。”说着俩人进了升降机。 按照惯例,出了四楼,先得骑上一骑她DAD 的宽胸厚背,以示面礼。她叩叩洪清的房门,“DAD ,你丹贝贝回来了,要不要开门呐——?”过一会没见应,“我自己开进来了。” 她捞出包包里的钥匙,打开房门,一边喊一边环顾四周。小客厅没人,她又蹑手蹑脚地扒开卧室的推拉门,大声一喊,冲了进去,还是没人。一股暑热之气扑来,她心想“这老小农民,节约之习难改,舍不得费电开空调”,拿起沙发上的遥控,打开空调,听听洗卫间没响动,估计俩老都不在,对着房门外“小丹进来。” “小丹,我成功了。”她突然拉着进来的喻丹说。 “老姐,你没毛病吧,怎么突然这么兴奋起来?”喻丹发问着,已被她拉到桌前电脑转椅上坐下。 “你瞧瞧,这是什么?”她指着大玻瓶内的东西说。 小丹看着玻瓶内“慈母吕平灵位”六个大字,不解其意,只是摇头,“这是什么灵位呀,怎么放在瓶里?” “这里面故事多啦,这是我外婆的灵位。喏,白绸上的那粒圆锥形的东西,你猜是什么?” “我猜不到,你说吧。” “说出来,可别吓着你。” “不会是死人骨头吧?” “你真行,有胆量,不愧是从山村来的。是我外婆的拇趾骨,现在我要说的还不是它,而是它外面的那两件宝贝。”安平丹如释重负的,神采飞扬地说。 “其貌不扬啊,什么来路,说来听听。”喻丹好奇了。 “小丹,你是农村来的,我先考考你,靠我这边的是什么?” “象是一个树疙瘩。” “没错,厉害。是山茶油树疙瘩,就是这小小的东西,五十来年前,差一点要了我妈妈的小命,我DAD 机智果敢地托救了她,从此他俩就好上了。” “哇,太浪漫啦。那我这边这块石头又是什么故事呢?” “这是他们一起学习,一起劳动的见证。也是我外婆高超医技,救治我DAD 的见证,更是他俩从友情到爱情的基石。说来话长,以后慢慢的说吧。现在它们一起被放到我DAD 这里,我想一定是我大功告成,他俩已经回复真好,很快就有喜筵可上啦。” “为什么呀?你就这么自信?” “是啊,那是我妈妈的两件心宝。小时候我很想拿来玩玩,可妈妈最多只给玩这木头的,石头的说什么也不行,就怕我把它摔碎了。木头的,也只能在她眼前玩,就怕我给弄丢了。可她自己呢,却常常握着它们眯入梦乡。她曾经和我说过,有朝一日,这两件宝贝重新回到他的手中,就是他们破镜重圆之时。我不知道他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细节,只知道是‘文革’使他们分开,各自有了自己的孩子。妈妈从来不和我说,我的生父,但却NN次的说着我的DAD 。我知道,她心里只有DAD ,甚至远远地超过我。所以我就想方设法,让他俩在一起,好好地在一起,永永远远地在一起,我就心满意足了,就算我尽了孝道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