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青往事 (参照叙事电影《黄金岁月》拍摄模式而作) 《原错》 【又名:灵之殇】 万缘空 著 ------------------------------------------------------------------- 2016年3月 (17) 渡尽劫波谈何易 从来有祸不单行 (大难不死) 【1076--1985年】 我原先一直都有哮喘病,经过这一系列的折腾后,病情明显加重了,经常住院,长期靠打一种叫“地塞米松”的激素维持生命。 三年学徒期间每个月的工资都不够抚养儿子,月底经常断炊。每月发工资之前那几天,我都会向厂医领用许多感冒冲剂当咖啡充饥。她知道我为什么“天天感冒”,总是心照不宣不加限制地给我许多感冒冲剂。有一次她终于忍不住偷偷塞给我两块钱,睁大眼睛瞪着我:“你不想活了吗?板蓝根是有毒的!你不知道吗?怎么可以喝那么多?”我有什么办法呢?去偷去抢吗? 在厂里那十年里,幸亏长期有两个非常真心待我的好朋友,一个是科室搞宣传的小张,一个是机修班长小郑,如果没有这两个人,我早已不在人间了。 1980年春天,因为长期打地塞米松控制哮喘,大量激素的副作用使我完全丧失了基本的健康,连路都走不动了。我感觉到自己的生命力已渐枯竭,就像一盏小小的油灯,即将油尽灯灭了。 1982年冬天有一天半夜,我哮喘大发作,和我母亲临死的那天晚上一样,只是不停地出气,无法呼吸了。由于严重缺氧,脸色都已经黑了。我知道不妙,幸亏当晚小张在厂里值班,我奄奄一息地告诉他,我今晚可能过不了。小张立即叫来了小刘,两个人一起立即送我到附近的防保院,才捡回了一条命。那晚如果没有这两个人,我早已不在人世了。那阵子我常想,我母亲31岁死于哮喘病,抛下了9岁的我。我会不会34岁就死了,抛下12岁的儿子万事兴呢? 从1976年10月进厂到1985年6月停薪留职自谋生路,我在厂里那九年里,和可怜的儿子相依为命,一起长期过着难以想象的非人的生活。 大难不死一定会有后福吗?16岁到28岁在农村务农,28岁到37岁在毫无福利的集体所有制小厂的车间里当过车工、喷漆工、装配工,搬运工。我前半生充满了苦难和悲伤。在长期的灵肉交集的煎熬中大难不死,企图浴火重生,企图因此锻造出非常另类的心性品格。但我能浴火重生吗?不论我精神上如何挣扎,事实上我并未浴火重生,也从未走出历史的阴影,更无力改变自己的命运。 我二姐认为:假如没遇上龚丽欣,假如没有妻离子散,我这辈子一定是个很好的丈夫。但我不这么认为。我知道历史没有假如,历史不承认假如。我还知道对龚丽欣而言,我本来就不是一个称职的好丈夫。 诚如雨果所说的:“任何孩子的过错都是父亲的过错。任何妻子的过错都是丈夫的过错。任何人的过错都是社会的过错。”哪怕我主观动机再好,造成这场爱情悲剧的男主角是我,元凶是我,过错在我。 因为女人就像小孩,是非理性的。已婚男人任何时候必须像保护小孩一样保护已经嫁给自己的女人,然而我却让她受伤了,甚至把她弄丢了。 这也是龚文德老师的观点。我不是一个优秀的男人,我愧对龚老师对我的重托。我造孽深重,罪责难逃。事实上历史也没就此放过我,让我就此解脱。 任何大难不死的人,如果有劫后重生的机会,那机会绝不可能是全新的机会,因为新的机会只是原先事态发展变化的某种结果,只是前因的产物。重新上路的人必定会受制于前因影响。换言之,劫后重生的人一定会戴着旧的镣铐走上一条所谓的新路。 我和龚丽欣的“缘误”给其明其妙这两个孩子带来心灵伤害和深远影响,是我永远无法弥补的终生遗憾。 “一失足成千古恨”乃至理名言。离异的后遗症永远存在。其深远影响任你怎么想象都不会过分。我希望我惨痛的教训能提醒轻易结婚生子轻易离婚的人们,千万慎之又慎! 由于妻离子散的遭遇和一连串的后遗症,我终于身心交瘁了。1985我向所在的工厂提出了“停薪留职”的申请,带着命运对我的惩罚开始“北漂”,走遍千山万水,历尽岁月沧桑,始终追寻解脱的方法和途径。 【1985---2016年】 在这过程中,我发现解脱痛苦的方法绝非忘却。也不可太在意浅薄的世俗观念和社会舆论,我必须凭借纯心善愿和良知去赎罪,必须把自己亲手酿出来的苦酒一杯一杯全部喝干,一滴一滴全部舔干。没有任何人可以代替。 如今我虽然已读过万卷书,走过万里路,吃过万般苦,已经历尽沧桑,已经看开一切了。然而,有其父必有其子。我在知不觉中渐渐发现,我的可悲之处在于:虽然有人说我性格和父亲一样坚忍顽强,但我和父亲一样都只不过是命运的泥沼中一块又臭又硬小石子而已。这就是原错,也是我必然的宿命。 现在我依旧什么都不是,最终只是中国南方滨海小城贫民窟里一个穷病交加的古稀老人。我一生勤奋刻苦,却晚景凄凉。至今连起码的退休金和低保都没有。而这一切,命中早已注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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