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叔

凌云志

中叔

夕阳海风

   中叔的“中”探讨过。文革曾经是“忠”，后来，干脆信了是排行。其实，到底是仲还是众，他自己都没纠结过。
   老大在，叫来庆。矮个，嘴大，整天绷着脸。老三总没见过，或许是走的早了吧。中叔人面善，见小孩儿就跟撵小鸡儿似得，哪个也别白白溜过去。或许太好说话，不知谁把称呼叫成“五亩地”。其实都猜得到，那外号和他那宽肩膀有关。中叔不反对，只给取“雅号”的回个微笑。从那起，五亩地就成了他代名词。
   中叔爱动，出门神经似的抻袄袖，这毛病是“抠婶”节省给闹的。抻也罢，可多了总算毛病。还有，他摇头晃脑的习惯，轻似拨浪鼓样，幅度再大点儿，就和狗儿家不倒翁一样了。
   可能高个儿人爱锅腰（指驼背）。准，中叔就是。脖后梗略拱起的那块，是坐小孩儿的好地儿。这儿，菊儿骑过，平儿骑过，还有后边那俩。论起来，驼的最长的，要数老四小蹄儿。小蹄淘，就爱在爹的后背坐，“地儿驾”的喊。中叔乐啊，乐的像地方似得。颠跑，嘴还不闲着，“逗逗飞，逗逗飞”的开心。
   膀大腰圆，力气也像“练家子”。文和证明他就是，不但是，而且独有能耐。这传说人云亦云，被证实的时间，是文革辩论的时候。对手辩论找他“跩文”，那就问我拳头，随便一个上勾拳，人没伤却格外疼，那“派”立马脚上抹了油。这本事就说明了一切。
   都说爹和女儿近，这话也对。二丫淘喜欢，他偏心眼儿的袒护她。一个夏夜，全家就着明月喝汤，月光透过枣树落进粥碗，和天上的同样圆，碗空了，再盛起了意见。这边爹不糊涂啊，使个法子玩“将军宝”，哪回老爹准会赢，赢了就给了丫儿，美的她咯咯乐。那几个糊涂人干羡慕。
   六口人六张嘴，生活艰难是铁定的。可他，总有自己的乐趣。直观的表现就是唱“八三庙”：“八三庙来好热闹，又有老来又有少”，凡唱哪回都前两句，后边的就从没出来过。有人挤兑他，他不气，乐的嘎嘎的，抻袄袖，脑袋晃，压根儿不唱给你。
   在生产队，他有名的推车王。那年出河夫，刚掘到人把深有人打赌，把小车跺满了泥土，偏筐上再陪个小山。驾起来吱吱响，又不见路，好多人围着看热闹。中叔就有实力，攀勒进肩膀头，前有人招呼指路，一个“海儿”（爆发力的意思），把车一气儿推到尽头。这回，你还觊觎人家18个钢管（玉米面做管状主食），就过分了。
   男人群里，老想让人羡慕的，也就再没谁了。农活儿全内行，啥事儿全都懂，运气自家好，连分到手的瓜都比别人的甜。这年月，能赶上咱的有几个？队里对外，谁敢跟咱比？也许，依仗这些，他就想完成一个心愿，一个埋藏心底很久的目标----当队长。可惜老天不公，50岁往下的人当队长都轮个遍，可总没轮到咱这儿。他感到最大的失落。
   年轻人，就像拔节的苇子，说长呼呼的。转眼孩子们都大啦：大女儿嫁农民；大小子娶离婚的外地女人；二丫许给庄稼地。就该老小蹄儿成家啦，婚事偏偏这时卡了壳。对象相几个，上赶人家也没结果。时间一长，婆媒“二寅家”见面躲，从她那眼神儿，干脆就是不接茬。这天大的事拖不得啊！抓耳挠腮也没用。
   天不忍心饿死冻家雀，没逞想小蹄儿自找了一个。是本村狗银的妹，那孩儿矮，邋遢，脾气撅，可庄家人能过日子也够用了，蹄儿这孩儿各色，女家不通你泡呀，不，俩孩儿偏一跑了之。准“亲家”来家要人，就多个推不走的“爷爷”，病歪歪的，天天把这儿当医院。忍就忍吧，抽骨吸髓为孩子，老两口强装笑脸的伺半年。谁想到，亲家在西炕上归了西，尸体就横在“婚房”里。这“梁子”就更结了个死扣，那些腥风血雨，一闹又是几年。忽然发现，中叔象似换了个人！
   真的弄不懂，这是咋造的孽吆。
   几年后，他也走了。走在那间当柴棚的“屋子”里。蹬腿的时候，眼睛一直没闭。他不甘心啊，想再坚持看个结果，好端端的一个家，扑腾，就剩下了两个人。躲出去的“混账”东西，不知啥时能回来。西去，路远远的猜不透，怎么也该打听他俩的消息......

屹梁梁

读，谢谢楼主，五一节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