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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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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0-8-19 16:01: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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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痊愈后的俞洪茹和丈夫回到黑河,来到知青博物馆,感谢战友们的无私帮助,她激动地说:"没有你们就没有我今天,是你们给了我第二次生命。我和我的子女永远忘不了你们!"同时,俞洪茹更加感谢知青博物馆在她生命垂危之际给予的帮助:"知青馆就是知青的家啊!"
转眼二零一二年的春节即将来临。农历腊月二十六,刘树新带领部分馆员到红色边疆农场看望俞洪茹,并送去千元慰问金。俞洪茹一家过了一个温馨、祥和、幸福的春节。
落叶归根
夏秋两季,是北疆的旅游旺季,也是大批老知青回访第二故乡的时节,同样是黑河知青博物馆接待观众最忙碌的时节。
二零一二年七月的一天。一大早,知青博物馆就人头攒动,来自全国各地的知青或成群结队,或携妻带子慕名前来参观。突然,人群发生了骚动,只见一位农民打扮的中年男子,用颤抖的双手抚摸着展板上"刘长发"三个字,嚎啕大哭:"爹呀,俺是您的儿呀!俺来看您啦!俺找得你好苦啊!娘也想得你好苦啊!"一声声的呼唤,刺痛了展厅中的每一个人。哭诉惊动了馆内工作人员,大家扶住那农民,用各种方法安慰着他。那汉子的抽泣中夹杂着纯正的河南口音:"俺是刘长发的儿子,……从河南老家来。"刘树新拉着他的手,亲切地说:"孩子,你到这儿就到家了。不着急,咱慢慢说。"
那农民被请进了办公室,一杯茶水下肚,才完全平静下来。刘树新和接待人员从他的叙述中知道了他叫刘红兵,弄清了他的身世:
一九七零年,发生沉船事故时,刘红兵才三岁,妹妹还没满月。刘长发的尸体被发现后,"叛逃事件"不再追查了。"俺爹被草草掩埋了,没让俺娘去。娘觉得这是个伤心地,妹妹一满月,就拖着俺们回了河南老家",刘红兵如是说。
"那时河南穷啊,俺家虽分得一亩三分地,可孤儿寡母的,俺娘拉扯俺俩太不容易了。"红兵接着说:"俺只念了一年半书,妹妹一天书也没捞着读。俺俩从小就帮着娘干活,可家里还是穷得没法说。"
"八一年,农场派人到河南,留下1500元钱,说是补助。也没说俺爹的事怎么着。"
"前几年,俺娘病了,病得起不了床。娘就要俺到北大荒找爹,要俺把爹的骨骸带回家,娘说死了要和爹埋在一起。"红兵的话渐渐接近来黑的主题。
"可俺家穷啊,哪有钱跑那么远的路呢。俺就和妹子出去打工挣钱。到去年,好不容易攒到了一万多点,俺就来了黑龙江,找到农场,可爹埋哪儿都不知道,怎么找啊?有人说俺爹腰带上有个铁扣子,就帮忙从场部借来了探雷器,却挖出了一块拖拉机的链轨板!找了四十多天硬是没找到,带来的二千块钱也用完了,俺只好回去了。到家后,娘说不能就算了,还得找。今年俺就又来了,到农场还是问谁谁不知道,没着了。有人说,黑河有个知青博物馆,那里头有你爹。俺就找来了。俺文化低,可爹的名字认识。俺这有爹的照片"。说着他捧出一张发黄的老照片,在场的人第一次见到了刘长发的容貌--一个英姿勃勃的青年军官。刘树新等人情不自禁地流下了眼泪。
"可娘要俺把爹的骨头带回去,俺上哪去找啊!你们都是好人,帮帮俺吧!"红兵恳求道。
"孩子,我们一定帮你!"刘树新是个性情中人,一口答应下来。
"我们都会帮你的!"众员工异口同声。
说干就干。午饭后,老刘就带着几名员工陪同刘红兵赶往红色边疆农场。好在农场离黑河不远,三十来公里的路,没多少工夫就到了。
一行人找到场长,场长真不知道刘长发埋在哪儿。刘树新递上点子,请场长出面找当年参加掩埋刘排长的人。还行,一个时辰后,农场工作人员找来了一帮退休老职工,一数有三十多个,多数是刘长发23军的老战友,他们当年亲手埋葬了刘排长。
于是,一群老军垦陷入了深深的回忆:
刘长发的尸体在黑龙江中整整泡了一十五天,头发也没了,脸也变形了,根本认不出来。当时是根据衣着来确认的;
刘排长的脚上穿着雨靴,腰带是部队上的帆布带,有"八一五星"的铁扣子;
尸体早已腐烂不堪,无法搬抬,大伙是用一块苫布兜着抬到坟地的;
挖好了土坑,尸体是顺着苫布出溜下去的,脸朝下
……
当年的情形在你一言我一语中逐渐得到还原。可是,坟头没有墓碑,坟下没有棺木,四十二年了,要找到并不容易。而且国人自古敬畏先人,乱坟岗子也不能乱刨呀。
"老哥们呀,我也是知青,咱们都是当年一起屯垦戍边过来的。且不说刘长发当年遇难又蒙冤,也不说他们娘儿仨这些年遭的罪。瞧瞧这孩子,为了娘的心愿,千里迢迢二次来到咱这儿,多好的孩子啊!就冲这份孝心,咱老哥们可不能寒了他的心!说啥咱也得找找呀!"关键时刻,刘树新一番感人肺腑的言语,打动了老军垦的心。
"说得对,咱得帮着找!"老人们呼啦啦站起,簇拥着刘红兵走向东山坡坟地。
大伙在坟地里又是一番回忆,初步确认了一个小土包,铲去杂草往下挖,挖来挖去没见任何物件,便放弃了。再回忆,再挑点,再除草,再开挖,还是没有踪影。好扫兴啊,看看日头已经落下,今天只好作罢。刘树新掏钱请老哥们下了馆子,借着酒劲,再给大伙打打气,请各位晚上躺炕上再想想,明天接着找。
第二天一大早,老刘又带着小刘来到农场,老军垦们没失信,也早早地等在坟地外。开工前,刘树新掏出一叠纸钱交给红兵,要他按老法冲着乱坟岗子洒洒钱,再喊一喊爹的名字,期望长发兄弟在天之灵能有感应,也借此向各位地下的故人打个招呼,不是我们存心来搅动。红兵真是听话,按着刘叔的话做了,一遍遍地呼喊着爹,一遍遍地请各位先人原谅。纸钱洒完了,该往何处下手呢?大伙面面相觑都犯了愁。
老刘一横心:左右都是试一试,跟着感觉走吧。他就让红兵自己点一个地儿。红兵左顾右盼,指着一个小土堆说:"就这儿吧,要是挖着其他人,俺就请他原谅吧。"说着就动手挖了起来,一旁老哥们虽已七老八十,也动手帮着薅草的薅草,挖土的挖土。巧得几乎没人信,挖着挖着,看到了黑色的橡胶状物体,很快露出了雨靴。大伙的心提到了嗓子眼:难道这真是长发兄弟啦?再挖,找到了腰带上的铁扣子,"八一五星"清晰可辨!再往上挖,头颅出来了,是后脑勺朝上,旁边没有头发,必是刘长发无疑了!
红兵跪在骨骸前嚎啕痛哭:"爹啊!儿接你来啦!娘想归天后和你葬在一块儿啊!"
老哥们围着,无不泪水涟涟。
"爹呀,娘给俺取名叫红兵,就是因为你是军人啊!儿没读几天书,可儿也是党员呀,娘说你是党员,叫俺也得入党,不能给您丢人呀。"
老军垦个个肃然起敬。
"爹呀,俺打工时,有的人罢工,有的人打架,俺不参加,俺记着自个是党员,到哪都不给爹丢脸。"
原本佝偻的老人都挺直了腰杆。
……
刘树新任由红兵哭嚎,任由他把埋在心底四十年的哀思统统宣泄出来。直到他的眼泪干了,嗓子哑了,才让众人把他扶起。
老刘领着小刘谢过了那群老军垦,谢过了农场领导,背着刘排长的尸骨回到黑河。
刘长发的尸骨找到了,红兵可以向他娘交代了。可刘树新总觉得还应该替他们做些什么。老刘自已掏出二千元,补上了红兵来黑的花销。又跑到农场,请场长务必对刘长发遗孀有所表示,场长有感于红兵的孝心,也觉得虽然刘长发对当年的事故负有责任,但毕竟也遇难了,而农场的处置也欠妥,不仅拨出5000元的安葬费,以抚近忧,还给红兵他娘办了个困退职工补助,使她每月都能领到500元,以解远虑。刘树新喜出望外,立即赶回黑河将喜讯告诉红兵。小刘兴奋得不知如何是好,要拜刘叔为干爹。老刘赶忙谢绝,直呼承受不起。但承诺红兵:"你们一家的事我管定了。"
红兵该回去了,可一大包人的骨骸怎样才能平安带回河南呢?好像这世上没有能难住刘树新的事儿。他找到铁路上的朋友了解情况,细细分析各个环节,最后策划了一套完美的方案,并给红兵配上手机。然后红兵在他的一路遥控指挥下,平安地将父亲的骨骸带到了母亲面前。
刘长发在孝子红兵的不懈努力和刘树新等人的帮助下,如今落叶归根,也算是有了比较圆满的结局吧。
故事讲完了。朋友,您有何感受?面对一场惨痛的悲剧,活着的知青和北大荒人却默默地以自己的方式表达着人类最真挚最纯洁的情感。俞洪茹、杨挚颖、刘红兵、刘树新、老宋头一家和伸出援手的老知青、老军垦,一个个名字窜起来演变成了一个字,一个大大的"爱"字!人性的光辉无处不在,在她的照耀下,平凡的人生会孕育出伟大的精神,贫穷的生活能培养出富有的情感。有了这些,不就是对逝者最好的、永恒的纪念吗?
文章来源:上海知青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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