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川范园游记

卜桂仁

伊川范园游记

   

    由于工程牵扯，我和渝生经常驱车往返于郑州至伊川之间。沿着宽阔的郑（州）少（少林寺）高速公路，行至彭婆镇一带，凭车窗远眺，跌宕起伏的远山脚下，有一片葱郁苍翠的所在。一尊洁白的塑像高高矗立在蓝天白云下的雄伟基座上，面对一望无际的平阔，愈发显得庄严伟岸，当地人告诉我们，这里是故宋宰相文正公范仲淹先生的塑像和墓园，人称范园。

    上过中学的人说起范文正先生，都会想起他的千古名作《岳阳楼记》。这篇奇绝传世的经典文字通过对岳阳楼风物景观的精彩描绘，抒发了先生“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的博大胸怀和“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的高尚情操，尤其令后代士人追慕不已。

    我们常想，古人所谓的“士”，大概就是说知识阶层吧，士之所以能受到当时与后世众多人的敬重，主要是他们能够超越自己个体的和群体的利害得失，从而发展到对整个社会的深层关怀。其所表现就是强烈的忧患意识和以天下为己任的担当精神，以廉为荣洁身自好的道德品质和以忠信为根本的职业操守，这样的品格其实不是每个士人都能具备的。

    三国时代著名政治家诸葛亮先生早就精辟地指出“儒有小人君子之别。君子之儒，忠君爱国，守正恶邪，务使泽及当时，名留后世。——若夫小人之儒，惟务雕虫，专工翰墨，青春作赋，皓首穷经；笔下虽有千言，胸中实无一策。……虽日赋万言，亦何取哉！”纵观范先生为文为事、做官做人，应该算得上古人所说的“君子之儒”吧。

    我想，作为一个读书人，不管生活在什么时代，都应该努力使自己成为一个有理想、有追求、有责任、有担当，有所为有所不为的君子。否则，即便有着什么样的学历和身份，争名逐利，蝇营狗苟，往往是徒有其名而不副实际。且看时下的一些所谓“精英人士”们身居高位，安享厚禄，饱食终日，无所用心。其所长者，唯争名于朝争利于市，“伺候于公卿之门，奔走于形势之徒，”沧桑浮沉，鱼龙演化，这样的实例，几乎每天在我们身边重复地发生着，为什么呢？

    存着这样的心结，每次从先生塑像前驰过，都不免泛起思维的涟漪。愈发想寻个便当，拜谒一辈先贤古人的遗泽。

    在一个“碧云天，黄叶地。”的清秋季节，我们的工程做到了彭婆镇上，利用项目竣工回访的闲隙，我和渝生来到了万安山下的范园。范园地势北高南低，依山面水，山清水秀，气聚风藏，人们都说这是一块难得的风水宝地。

    范仲淹先生的思想和品格，赢得了世代的敬仰，如今在国际上也有深远的影响力。他生前为官清正，体恤民情、刚直不阿、力主改革。当他去世的噩耗传出后，朝野哀号涕泣，万人空巷，人们为他建祠画像，使之彪炳史册。历代仁人志士多以范公为楷模，“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的浩然之气，激励着一代又一代的中国人。

    走近园林，因为沟壑坎坷，车子不能继续前驶了，只得下来步行。时逢雨后，地面潮湿，园外的路面多未硬化，当地的红粘土很快就使鞋底增厚，步履沉重起来。我们缓步来到范先生的塑像前，绕其一周，拾阶而上，以表达对先贤的崇敬。不意间发现，造像虽然雄伟，做工略嫌粗糙。由于雨水浸润，基座土层似有下陷趋势，不知天长日久，是否会危及主体。当时产生一种向管理当局建言修缮的念头，因为现场无人照管，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

    瞻仰先生风采，感受着那簪缨威武的盔帽下所凝聚的特有深邃。有宋以来，名臣大儒何止百千计，有如范公这样出将入相，而初衷不改者，当属凤毛麟角。时常听人说，“要做负责任的××”，什么叫负责任呢，我看对于从政的人们来说，最高的概括，莫过于范先生所倡导“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的忧患意识了罢。看到有些人忝居一官半职，嚣张跋扈，鱼肉百姓，为害一方。或者暴殄天物，作践环境，中饱私囊，祸及黎庶。一旦行迹败露，则席卷所获，挈妇将雏，溜之大吉，此等民贼，虽九死亦不足掩蔽其恶，哪里还有什么负责任可言呢？

    离开塑像，跨过一座石桥，前面的院落，就是先生及其后世家族的茔地，范园。和其它古建筑群落一样，范园周侧是一道青砖围墙，墙内古柏森森，墙外芳草萋萋。山门以内的青石坊上，题有“高山抑止”四字，以褒扬先生的峻伟风范。因为年代日久，字迹模糊，竟辨不出为何人所书。满园苍翠，遮天蔽日，使院落充溢着深沉凝重的氛围。

缓步穿过排列石翁仲、石羊、石马的神道，来到范氏祠堂。祠堂正殿匾额，为范氏后人，本朝高官范某所书。范某佐贰地方，权势炫赫，算得上光宗耀祖。正其本而溯其源，自是别具深意。飨堂以内，悬在文正公坐像上方“以道自任”的四字匾额，清楚地标明是前清皇帝光绪爷的御笔。

    古人曰“道”，道德和正义的体现。君子以道自任，为了道的理想追求，可以舍弃一切，子曰：“朝闻道，夕死可矣”。与之相悖，是利，小人唯利是图，居然不择手段，“拔一毛以利天下，而不为也”。为道义慷慨献身和为利益铤而走险，从来就是识别君子和小人的分水岭。由此我想到了时下所谓“经济杠杆”“市场规律”一些颇为流行的说法，什么“物竞天择，适者生存”的所谓法则，任凭聒噪得天花乱坠，追究其底蕴，说穿了，不就是利益驱使吗？

    祠堂后边的纵深，便是范公及其族人的墓园。在苍松翠柏的森森浓荫中，园林显得有些苍冷而沉寂。墓区前域，为范文正公墓和范母秦国太夫人、长子纯佑墓，一座座青石圈就的封土堆看去沧桑满目，芜杂丛生。也许有人会更多地看到了名人身后的落寞和凄凉，我却以为这一切似乎都暗合先生“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淡定心态。

    墓前的石碑显然经过后人修缮，青砖瓦顶的碑楼坐落在水泥粉刷的台阶上，向后人彰示着墓主人不平凡的人格魅力。在诸多痕迹斑驳的碑刻间，在林木苍郁，曲径幽深的古道上，我们缅怀着先贤们隽永不朽的风范，寻觅着前人跋涉的足迹，仿佛在嘈杂纷扰的名利纠缠中完成着一次次心灵的透析。

    浏览一周后，我们回到有些古香古色的门房。看守墓园的老人，是当地范氏后人，据说，此处定居的范氏后裔已传至三十余代，繁衍至数千户。守墓的老人告诉我们，范公陵园及塑像的修建多为各地范姓子孙筹集，他们中间，不乏有人做官，有人经商，当然，更多的人，是平平常常的百姓。

    呜呼！无论是叱咤风云，名满天下还是耕读畎亩，忠厚传家的范氏族人们，为着他们共同的祖先，为着我们民族共同的荣耀，聚济一堂，光大乃宗。清风徐来，斯文在兹，殊途同归，不亦乐乎！

二0一一年五月补记

龙行天下

浏览古代名人墓，
品评千古传承俗，
思前想后多感慨，
一份感慨众友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