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色蒲公英-06（燃料）

特木尔朝鲁

六、  燃料

牛羊粪是牧民们主要的燃料。

羊粪蛋不但可以烧也是可以用来隔潮的，一般蒙古包地面下都铺有一层厚厚的羊粪蛋，上面再依次铺上毡子和皮褥子就可以睡人了。冬天的时候羊粪对羊本身来说也是好东西，羊晚上卧的地方羊粪越厚越保温，而且羊尿在羊粪上会散发热气，利于羊冬季保膘。

新鲜的羊粪蛋很容易干，干了以后特别好烧，发出的火苗是蓝色的，用风箱烧时火苗呼呼的很旺，不用风箱时铲几火铲羊粪蛋倒在灶膛里不去理它，让它焖着烧炕也很好用。羊粪能发出蓝火苗大约是有一氧化碳产生，有的时候焖火的灶膛会嘭地炸一下，有时炕板下烟道里聚集的可燃气体也会炸，爆炸最厉害的时候就会把炕板掀起来，我就知道有这么两家人因此修过炕。

羊粪蛋被羊踩碎、被羊尿泡过后也可以烧，这种羊粪积攒时间长了就形成了较硬的羊粪层。用方头铁锹切成一块块砖形状的，老乡叫羊砖，把它晾晒在羊圈围墙上，等干了可以扔到做饭的灶膛里烧，也可以扔到取暖炉子里当煤用。

被羊踩实的羊粪有时不用切成羊砖，直接挖起来可以作为肥料卖，前面说过羊粪对羊本身也是好东西，所以挖的时候要留下一定厚度的羊粪。有一次我去找其他队的知青玩，正好赶上他和几个社员起羊圈，有个社员脚下那片都挖得见了土，别的社员说他他还狡辩，说羊还会“逐步屙”，大家听了这文绉绉的土话都在笑，包那群羊的主妇正好出来听见了，可把那家伙骂了个狗血喷头，可不是吗，人家包的羊人家爱惜。还有一次也是在那个队，来了个汽车拉羊粪，周围的羊圈刚刚都掏过羊粪了，队长说现在没了过些日子你再来,司机说你总不能让我今天放空车吧。于是队长就安排他到一个多年前废弃的羊圈连粪带土总算凑了一车，司机开玩笑说这回把光绪年间的羊粪都拉走了。拉羊粪一般都是队里联系好了来车拉，那阶段运输公司搞吨公里核算，有时司机就抓空到近处牧区再拉趟羊粪，这个司机运气不好拉了清朝的粪。离牧区最近的火车站都有内地来收购羊粪的，各个公社都有自己的羊粪站在管理，拉过去的羊粪在车站堆得高高的，攒够一火车皮就拉走。

在牧区不但是羊粪，许多牲畜粪便都可以做燃料，因为牲畜都是吃草的，粪便里有许多没消化尽的草，所以干了以后都可以烧。牧区牲畜最多的是牛和羊，所以牛羊粪是主要燃料，但也有用其他牲畜粪便做燃料的，例如放骆驼的牧民说骆驼粪就很好烧，火苗也是蓝色的火很旺。

对于包牛群的人家来说，若牛太少除了收集家附近的牛粪外，一般还得到草滩里去捡拾，提个筐或篓子装满了就找个地方先堆起来，然后记住地方等有机会再找毛驴车来拉。到了夏天牛拉出来的屎都是一大片稀粑粑，这时候捡拾牛粪就挺不方便了。牧区许多人家门口都有个牛粪堆，外面用破毡子之类盖一下，主要是怕雨淋。牛粪最容易受潮，有时候接连阴天但并没有下一点雨，此时牛粪堆也会潮了，生火的时候很费劲。

在居住人家比较集中的地方，例如公社机关附近、大队部附近，即使周围不远有一两群牛羊，产生的粪便也不够这么多人家烧，要捡牛粪就要走到很远很远的地方。因此这些地方的人家往往想办法购买煤炭来辅助，甚至以煤炭为主要燃料。因为附近没有出售煤炭的地方，所以买煤往往要请托经常来拉羊粪的汽车司机代办，没一定的关系也没人愿意帮这个忙，挺不容易的。

我们图勒队就属于这集中居住类型的，但是一般人家买不起煤炭，大家解决烧火问题都是上山去挖一种老乡称之为“窖蒿”的植物，这种植物只在山上见过，在地表面只有稀稀拉拉的几根细苗苗，也只有几寸高，但是它的根却很粗，大的都有攥起拳头那么粗，而且根都扎得很深，一般都有二尺多长。这种植物的根很干拔起来就能烧，根外面有一层麻一样的皮，很容易撕下来，揉一揉用火柴一点就着，生火时先点着它引火。

有一次我们为知青食堂去拔窖蒿，图勒周围的窖蒿已经找不到了，我们翻过好几座大山走出很远来到一处高高的峭壁前，突然看到峭壁上方用绳子吊着一个人，那人在峭壁上几个水桶粗的洞口间来回移动着，我们看了一会儿也猜不出他在干啥就继续拔窖蒿。干了一会儿我眼前突然出现一双穿着解放鞋的脚，抬头一看前面站着一个五六十的老汉，再看峭壁上的人没了猜想就是他，想不到这么个其貌不扬的老汉有那么灵活的身手。他问我们干啥我们问他干啥，原来是他是来掏老鹰粪的，他说他们家不愁烧的，捡拾的牛粪不够烧他有钱买煤炭，这些老鹰粪可以卖钱都有地方收购，我们让他掏出老鹰粪给我们看，原来是铜钱大小浅绿色的片片。

有一次也是我们知青集体去拔窖蒿，也是走了很远的路，带了几个被公社专案组派到我们队参加劳动的人一起去。正在干的时候碰到一个蒙族老乡，他指着一个带来的人大骂，我们当时都挺犯懵，也不知他说的是什么。等那蒙族老乡走后问那个被骂的人，这个人是小学校的老师还是师范学院毕业的，他告诉我们这种植物有利于山地牧场的水土保持，以前都是不准挖的。我猜想那个蒙族老乡因为不便骂我们这些人，通过骂他那样的人间接阻止我们这样做。但是我们当时根本没有环保的概念，心想你咸吃萝卜淡操心，管得着吗，继续干。

现在想起来真的对不住，想想在山上那么贫瘠的土地，能长成拳头粗二尺长的根都不知要经过多少年，刚下乡的时候在附近山上一会儿就能弄回一捆，以后越走越远。我们拔窖蒿是竭泽而渔式的，凡是去过的地方周围连一棵窖蒿的小苗苗都找不到了，对环境的破坏真是太厉害了。几十年过去了，不知道那些地方有没有重新生长出这种植物来，不管长出来没长出来，那时候肯定是干了件造子孙孽的事。

龙行天下

牛羊粪便作燃料，
平时真的很好烧，
农业队人挖窖蒿，
破坏植被却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