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色蒲公英-26（走敖特）

特木尔朝鲁

二十五、 走敖特

走敖特就是倒场的意思，是当地人用半汉半蒙的话说的。

蒙古族是游牧民族，我们下乡前若干年政府就对他们实行了定居的计划，家家户户都有土坯盖的房子，夏天住蒙古包在附近放牧，称为夏盘，天气冷了搬回冬盘，也就是盖房子的地方。其实我们下乡的时候牧区的人口和牲畜已经严重超载，故夏天各队的边界草场都挤满了蒙古包，都怕别人的牲畜吃自己草，最大限度地保留能用于冬天的畜草，这种情况下哪里还有到处游牧的条件。

我们刚到公社还在农业队时，就听说了倒场走锡盟的事，老听到人家说走敖特这个词，但倒场走锡盟可不是普通的走敖特。

六十年代我们还没下乡的某一年，内蒙中西部的几个盟都刮起了持续的大黄风，许多地方草根都起来了，牲畜没得吃一批一批的死去，自治区政府紧急启动了大牲畜向锡林浩特盟远距离迁移的计划，各公社各大队马上组织专人驱赶着牛群、马群向锡盟移动。据回来后的牧民说，他们看到沿途都是饿死的牛马尸体，让人好心疼。好容易到了锡盟才保住了那些大牲畜，到那里后又呆了两年，让倒场过去的牲畜和这边的草场恢复元气，我们下乡那年各大队的牛群和马群才陆陆续续的回来。

关于走锡盟这事我听到一些干部和牧民的不同看法，按他们的说法这是个错误的决策，实际上当时留下一些虚弱的牲畜，它们靠残存的草和草根也在当地活了下来，看起来反而是走锡盟死得多一些。这种意见到底对不对不好说，反正已经是事后的议论了，估计也没有什么权威的人士去认真评价了。不过依我看这些观点也未必对，都留下到的话，那残存的草和草根也许根本不够那么多牲畜支撑下来。

公社武装部的干事好日乐图就是随马群走锡盟的，那时搞抓某某党的运动，许多人都被扣了这顶帽子，他刚回来就被专案组抓起来了。当时除了公社机关外，离公社最近的图勒队也是个关押人的地方，小溪对面光棍房附近搭建了一个大蒙古包，里面就关押了一批人，因为住满了，专案组就把这个人送到我们男知青的宿舍来了。这个武装部干事近一米八的个头，虎背熊腰的体型，腰里系了个宽宽的武装带，穿了个高腰大马靴，他扛着一卷铺盖跟在专案组那人后面规规矩矩地迈进了我们宿舍。

因为炕上已经睡六个人很拥挤了，带他来的人说就睡地下吧，说锡盟比这里冷，他们走锡盟的人都在野外睡，他们的皮褥子下面还有毡子，没关系。就这样每天晚上好日乐图都被送来睡觉，开始我们之间没什么话，后来熟悉了发现他人虽然长得很威武，说起话来却腼腆得像姑娘。我们和他在睡前都会聊一会儿天，他坐地铺我们趴炕沿，总是我们问他答。问的最多的是某个蒙语单词的含义或者某个蒙语短句怎么说，后来话题多了也涉及到走敖特等其他问题。他汉语不好，但总是认真回答我们每个问题，而且言简意赅总能一下子说到点上。例如我们问他锡盟的草原怎么样，他只说草能没过膝盖，我们马上就能体会到那种“风吹草低见牛羊”的景色。有时候交流也不通畅，印象最深的是“淖尔”这个词。他说是“水巴子”，我们当时听不懂这个当地的土话，他给我们解释，是个坑，里面有水，我们说是不是“湖”，他说不是“壶”，我们说不是“湖”是什么，他边说边用食指在另一个手掌上比划，说了半天我们明白了还是“湖”，是他误解我们当成水壶的“壶”了。我们说知道了知道了，是湖泊的“湖”不是水壶的“壶”，他听了后一脸的茫然，轻轻地说了句“不知道”。在一起睡觉大约一个月后，有一天他被带来取行李，不知被送到哪里去了。运动平反后我曾经问过别人，好像说他调走了，以后再没有见过。

龙行天下

说起牧民走敖特，
夏日是为抓膘的，
远途走场不容易，
优点缺点都挺多。
我在队里就接待过一个从外地来走敖特的沈阳知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