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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枕头大战 这几天，文化馆陆陆续续已有二十来人前来报道，人员基本到齐了。 华老师组织大家开会，说；“为了庆祝十一国庆节，县文化馆准备举办“抚远县首届知青美术创作作品展”。我知道你们都是美术爱好者，是各公社的精英”，他笑了笑又接着说，“主题嘛，主要是突出表现知青在黑土地上开荒创业的生活、劳动、学习的场面，题材不限，从今天开始，大家要结合自己的亲身经历，好好构思。” 这时又过来一位女老师，姓王，给我们每人发了一支铅笔和几张白纸。 画画？我哪会呀，拿着铅笔望着眼前的白纸，一下子坠入了雾里云间，脑袋里一片茫然。如果搞个剧本之类或文字方面的东西，我可能还有些头绪和信心，可是画画？我天生就没有那个细胞啊。 大家围坐在长桌旁专注着眼前的白纸，沉思默想，华老师在我们身后轻轻地来回踱着脚步说；“构思嘛不要着急，慢慢想，成熟了再下笔。” “画什么呢？”我苦苦地寻思，两眼直盯着画纸发呆无从下笔。我抬头望了一下，那些人都低着头在纸上专注地描绘着，史长明坐在我旁边不停地抽烟，也是两眼直勾勾地盯着白纸，铅笔头都被他咬秃了。我俩东看看，西望望，一会出去上趟厕所，一会站在外面抽烟，一天的时间就是这样在迷迷瞪瞪之中过去了。 晚上睡觉时史长明爬到上铺，躺下后看见棚顶上贴着一张用圆珠笔画的美女的头像，上面写着“李晓菲”三个字。他起身一把扯了下来。 李晓菲是我们队的佳木斯知青，又高又膀，那身板能把史长明整个装下。听说韩晶大姐正给他俩撮合对象，我们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史长明又瘦又矮，跟李晓菲在一起简直就是耗子对大象啊，太滑稽可笑了。 “谁画的？”史长明喊了一句。 王涛在侧面的下铺呵呵地笑。 “你画的？”史长明说着拿起枕头就向王涛砸了过去。 “你诬赖好人！”王涛嬉笑着又将枕头砸了回去。 他俩连说带笑地你一下他一下地来回抛扔着枕头，我坐在上铺美滋滋地观看龙虎斗。突然一个枕头向我飞来正好砸在脸上，我愣了一下随即抓起枕头向史长明砸了过去。这下热闹了，房间里只见枕头上下纷飞，左右开弓，王涛在地上呵呵笑着来回捡着枕头把地板踏得咚咚响，后来枕头不够用了就把鞋子扔了起来。 我们连喊带笑地闹腾了小半宿，老王头过来敲着门玻璃喊道；“睡觉了，不要影响别人。” 我们这才偃旗息鼓，休战了。 第二天晚上，史长明刚刚躺下，棚顶上又贴了一张美女的头像，上面写着“我想你”他一把扯了下来，戴士杰躺在靠窗的下铺捂着嘴嘿嘿地笑，眼睛还偷偷地向史长明瞄几眼。 “原来是你画的！”史长明一下子明白了，抄起枕头就砸了过去，戴士杰正偷着笑呢没有防备，那枕头正好砸在他的脸上吓得一激灵，随后他捡起枕头砸了回去，于是枕头大战又开始了，我自然不能旁观也加入了酣热的混战。 我的下铺今天新来了一位客人，好像是一位村干部，穿着白色背心躺在床上翻看着笔记本。史长明高高举起枕头嘴里还嘿嘿地笑着，向我做投掷的姿势，我忙用双手挡在脸前做好防护，只见史长明把那只枕头狠狠地砸向了我的下铺，随即他便用被子蒙住头躺钻进被子里。 下铺的那位村干部一声惊叫；“喔油嗬！”马上翻身坐起，愣愣地看了一圈说，“这是谁的枕头？” 戴士杰忙过去接过枕头，冲着史长明说；“你有点准啊，怎么扔下铺去了。” 史长明探出头来；“我不是故意的，我是打魏旭东，不知怎么就扔下面去了。” 那位村干部没说什么脸朝墙重又躺下，戴士杰站在床边，拿着枕头抬头看了我和史长明一眼，然后，只见他咬着下嘴唇，瞪圆了眼珠子，坏笑着，举起枕头照着村干部的后脑勺就狠狠地砸了过去，随即便快速转身跳上床钻进被窝蒙住头。村干部蒙头蒙脑地又坐起来，看了一圈后，马上拿起床上的衣服裤子和书包，穿着衬裤耷拉着鞋匆匆地跑了出去，随即我们三个一阵哈哈大笑。 过了一会，老王头虎着脸快步走进房间；“你们咋这么淘气呢？把客人都打跑了。”我们三个蒙着头谁也不敢吱声，他上下瞅了瞅气呼呼说；“睡觉！别影响别人！”随即他把灯给关了。 第二天早上我看见那个村干部在隔壁的房间躺着哪。 崔永杰的那个病房又来了两名患者，没有空床了，王涛和戴士杰晚上基本就不去了，如有什么特殊情况请同病房患者的家属帮忙照顾一下，这样我们四人在县招待所可谓是群英聚会了。 县里也没有什么娱乐活动，一到天黑街道上静悄悄的，连狗叫的声音都很少听见。我们四人在县招待所里住一个大房间，真的是很兴奋，晚上睡不着觉又没有什么地方可去，连个半导体都没有。所以这个小小的一零六房间，就变成了我们的独立王国，关上门就是娱乐世界，尽情地玩耍打闹，开心地哈哈大笑。 我们晚上很晚才睡，烟头满地扔，在这里没有领导的管束，没有学习上工的哨子。每天我们对着镜子照来照去整理着头型。在县城里游游逛逛无忧无虑，开心快乐。 环境的改变使我们的穿着打扮也发生了变化，王涛穿着瘦腿裤子，头发又长又厚还有点自来卷。军帽揪个尖扣在头顶上，帽檐下的长发翻翘着，从后面看就像是妇女的五号头。戴士杰歪戴着军帽咧着怀，我头上抹着头油，从后脑勺一直转到前面，史长明穿着灰色的三紧式工作服，上面印着“佳木斯造纸厂”。我们每天都是哼哼呀呀地哼着小调在走廊里走过。我们懒散的无所顾忌的形象，在这闭塞，偏僻的县城里却凸显另类，我时时能察觉到服务员向我们瞟来怪异的目光。 服务员“张萍”的脸蛋总是那么白净光滑，像红苹果一样闪着光亮，表情平静安详，不苟言笑，看着就让人觉得舒服。每次我们经过登记室时都要看上她几眼，哼着小调以便能引起她的注意。时间长了我们和张萍也就熟悉了，有时没事找事地与她说上几句话，对于我们无聊的调侃她从来没有表现出厌烦或拒绝总是有问必答。 后来，有一天我们发觉张萍她突然变了，变得像老王头那样的冷漠，尽管我们经过登记室时仍然还是挠首弄姿哼着小调，可是她连眼皮都不挑一下，就好像我们不存在一样，这让我们感到很纳闷和困惑，心中有一种被嫌弃的失落感。 那天我去登记室换钱票，仍然像老熟人那样拖着长音，对张萍说；“换钱票——”如果这在以前她总是笑盈盈地应诺迎合着我们。可是现在她却异常的平静和冷淡，就好像不认识我似的。 我接过钱票看着她随口问道；“你怎么了，好像不高兴？” “没有啊，”张萍坐在椅子上白了我一眼，“你们城里的人都是这样的吗？” “什么样？”我不明白她说的是什么意思。 张萍捂着嘴嘿嘿地笑着说；“瞅你们几个，长头发，歪戴帽，流里流气的像是上海的‘瘪三’。” 我吃惊地望着她不知怎么回答，“瘪三”？那就是流氓的意思啊！怪不得她对我们冷淡了，原来我们在她眼中不是什么好人。可是以前她不是这样的呀，只是最近几天才发现她有这种变化。 我极力的辩解说；“其实我们都是挺老实的，你还不了解我们。”一着急，我也找不着太好的词来为自己漂白。 “老实？哼！你们史长明都说了，你们三个都有对象，就他没有，他可不像你们哼哼唧唧的，我看你们几个就属史长明还算老实。” 天啦！有对象就是瘪三？我真是无法理解，她怎么能把有对象和瘪三等同论之。我们四个人当中只有戴士杰有对象，据说史长明正在追李晓菲，我和王涛还是个青头愣，哪有什么对象啊。 我的脑海里瞬间出现一道闪念；“史长明这小子背后里肯定搞了什么诡计。” 张萍这句戏谑的话提醒了我，最近我就觉得史长明有些异样，早上上班时他常常最后一个出门，与我们保持着一定的距离。现在明白了，他是有意在张萍面前显示着与我们的不同，他还经常一个人在登记室里与张萍聊天。我突然醒悟到；他为了讨好张萍，背后里不知说了我们多少坏话。 我涨红着脸激动地说；“没有啊，我们哪有对象啊，你别听史长明瞎说。” 张萍撇了一下嘴表示不相信，怪笑着说；“我不知道，我不听。” 晚上大家都回来了，我向他们述说了这件事，王涛躺在床上瞪着眼珠子说；“她把咱们看成啥人了？” 戴士杰冲着史长明说；“长明，现在就你是好人了，我们都是瘪三了。” 史长明躺在上铺上侧着身子瞅着我们说；“我不知道啊，我什么也没说呀。” 戴士杰反讥道；“卧槽！你还不知道？你他妈的总往登记室跑，说不定跟张萍说什么了。” “对了！你这个逼养的史耗子，你都说什么了？你说！”王涛操起一只枕头就向史长明砸了过去。 史长明翻身坐起又把枕头扔了回来；“我什么也没说，只是跟她唠些别的嗑。” 戴士杰捡起枕头又向史长明砸过去，嘴里骂道；“操你妈的人家还能跟你搞对象啊。” 我也操起一只枕头向史长明砸过去，“小眼吧唧的就属你心眼多。” 史长明在上铺接住枕头往下砸，我们三个在下面连鞋子带枕头，最后洗脸盆都飞上去了，在我们猛烈炮火的攻击下，史长明抵抗不住龟缩在棉被里连喊；“服啦！——服啦！——” 我们的顽皮和怪相，引起了老王头极大的不满，从我们来到那天起，就没见他对我们笑过。他的脸总是阴沉着，充满了厌恶和憎恨，不是好眼神地看着我们。有时候我们向他投去讨好的目光或主动地与他打招呼，他却冷冷地把脸转过去，瞅都不瞅我们一眼，就好像我们是阶级敌人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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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3-11-20 16:31: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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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3-11-21 08:23:0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