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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水落石出 一天中午，病房里只有王涛和崔永杰两个人。那几个患者有的出去散步，有的去亲戚家吃饭。 王涛喂完崔永杰饭后把餐具刷洗干净，坐在床边对崔永杰说；“王桂琴都说啦，你要跟人家搞对象，人家不同意，你是不是因为这个想不开呀？” 崔永杰瞪着眼睛望着天棚，沉思了好一会，慢慢地说；“她对我那么好，给我洗衣服，给我缝裤子、、、还给我大马哈鱼籽吃，我寻思着别叫姐姐了改成对象得啦，可、可是她不同意啊，还要跟我断绝关系。” “就为这事？不值得呀，你说，你要是死了，不什么都没有了吗？”王涛说着给他点上一颗烟，又接着说，“你年纪这么小，才十七岁，以后啥对象没有啊、、、你说，这要是你妈知道了会多伤心呐。” 因为他俩都是哈尔滨的，亲切感和信赖程度都比较高，所以更容易交流。 崔永杰抽了几口烟说；“如果跟她处上对象了，我就会好好对她，我也不想返城了，就在这里扎根啦、、、”他看了王涛一眼接着说，“我家的情况你也知道，我那继父逼着我要钱，刚开两个月的工资除了吃饭抽烟，还能剩下多少钱？好歹在中秋节那天我把三十块钱邮回去了，我不愿向别人借钱，怕人家笑话我。” “你呀，想太多了，有困难你就说呗，咱们都是一起来的，谁都能帮助你” 崔永杰的眼角涌动着泪花，接着说；“给家里邮完钱后，我兜里就剩一块多钱了。那天晚上踢球我跑得浑身大汗，回宿舍擦擦脸便在铺上躺了一会，一摸兜里没烟了，看见高喜军的衣服扔在铺上，我就拿过来看看他兜里有没有烟，结果一下翻出那么多饭票，就偷偷地拿了两块钱、、、唉！——”崔永杰一声长叹，嘴唇又开始哆嗦，“多磕碜啊、、、那天也不知怎么回事、、、我本想告诉高喜军，可是一看见他，我就不敢说了。” 王涛拿毛巾给他擦了擦眼泪，说；“小崔，你也想得太多，我们大家谁也没拿这个当回事，谁也没说什么，你别往心里去。” 崔永杰转过脸去，接着说；“对象没处成，姐姐又没了，继父那么狠心，我又成了小偷、、、”眼泪顺着眼角又成串的流了出来，“中秋节那天晚上，那帮女生唱歌想家，你们都有个家惦念，可我、、、你说，我活着还有啥意思？” 王涛给他擦着眼泪，安慰道；“挺好，你这没啥事，只要活着比什么都强。老人说，好死不如赖活着，是不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等你的腿好了，咱们哥们在一起好好喝一顿，别想那么多了。” 晚上，回到招待所，王涛向我们详细地叙述了他俩对话的细节。 到现在为止，所有的信息已经向我们揭开了崔永杰跳井的真实因由。 亲情的缺失，感情的失落，名誉的损毁，自尊心的伤害，每一项都是沉甸甸的，它的重量足以摧毁一个意志薄弱的人。 后来，我们综合了所有的事情，经过分析发现，促成崔永杰跳井的最重要原因，也就是压倒他的那最后一根稻草就是追求王桂芹的失败。他怀揣着王桂芹的照片跳井，就是在向王桂芹赌气，以此来证明自己爱她。 其实那天晚上他约王桂芹出来就是想卯上她，可是还没说上几句话就被王桂芹打了一巴掌，还说与他断绝一切关系。这让崔永杰幡然醒悟，顿感颜面尽失，万念俱灰。王桂芹的爱是他唯一的寄托和支柱，也可以说是他生命的全部，可如今却突然结束了，完啦！什么都没有了，心中极为痛楚和绝望。他为自己曾经有过的邪念而感到羞愧和自卑，今后还有什么脸面再去面对王桂芹啊、、、这也是崔永杰一直无法回答而又难以启齿的心事。 崔永杰才十七岁，思想单纯，容易冲动，幼小的心灵里怎能承担起如此的重担。几件事叠加在一起像箭一样刺得他心痛，像山一样压得他喘不过气来，他感到绝望，精神彻底崩溃了，似乎只有死了就什么都解脱了。 可是，当他坐在井沿边时，望着井底黑洞洞的井水心里居然有些犹犹豫豫，跳还是不跳？双臂颤抖着撑着井沿，思想也在飞速的旋转着。在反复不定的权衡中竟突然的稀里糊涂的掉下去了，就在这生与死的一刹那，崔永杰的脑子里忽地闪出一丝恐惧，他后悔了，可是一切都来不及了。 一连几天，在文化馆里，我和史长明还在为构思画什么的问题上而绞尽脑汁，冥思苦想。 这天下午张文革忽然拍了一下桌子说；“有了！” 随即便拿着画纸去办公室找华老师，过了一会他美滋滋地回来了，得意地对我们说；“通过了！” “他画的是什么呀？”好奇心驱使着我过去看了一眼，一面宽大的红旗作为背景，红旗的前面是三个半身的人物，一个女知青胸前握着毛主席语录，一个炼钢工人手里拿着一根钢钎，一个农民怀里抱着一捆麦子。都是面带微笑，挺胸仰脸望着一个方向 ——红太阳。 “看看人家画得多好啊。”我心里暗暗的地钦佩和羡慕不已。 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心想；“我画什么呢？” 华老师走过来，看了一眼我面前空空如也的画纸说；“还没想好啊？” 然后又转到别人那里去了，他背着手在众人的后面挨个地看着，有时点点头，有时还在画稿上指指点点说着什么。我心里感到有些烦躁和焦急，人家都在埋头画画，可我还在为画什么而苦苦思考，一筹莫展，心里感到压力很大。 中午回到招待所吃完饭我对史长明说；“咱俩也不会画，在这里待着干啥呀。” “也是，”史长明依靠在被子上说；“你啥意思？” “啥也画不出来，在这里混多磕碜哪。”我沮丧地说。 “能不能把咱俩撵回去呀？”史长明显得有些担心。 我说；“我看悬，咱们还是先提出来吧，免得人家撵咱们的时候，就更磕碜了。” 其实我俩也不愿意回去，在县里多自由啊，穿着干净的衣服，溜溜达达的无拘无束，这样灰溜溜地回去会被人耻笑啊。如果是因为不会画画而被轰出去，那样就更丢脸啦，创业队的人还不知道怎么嘲笑我们呐。莫不如我们自己先提出来还算是有自知之明，面子上还能保留点荣光，自尊心也不至于像被狗啃似的那样难受。 下班后学员都走了，我和史长明到办公室对华老师说；“我俩也不会画画，在这里还给你增添不少麻烦，要不然我俩回去吧。” 华老师瞅瞅我俩沉默了一会说；“既然来了就不要回去了，不管怎么说，这里的环境和条件总比你们创业队好得多、、、不会画不要紧，这次也是你们难得的学习机会、、、”他稍停了一下又说；“别回去了，我会帮你俩画的。” 华老师一番诚心肺腑的话说得我俩心里热乎乎的，多么通情达理，多么善解人意啊，感动得我俩的眼泪在眼圈里直逛荡，差点哭出来。 出了门我俩激动得说不出话来，脚步轻盈矫健，像躲过一次灾难一样地轻松快活，失落的情绪重又变得踏实了。这段路平时都要走上十来分钟，可今天却仿佛是踩在弹簧上，蹦蹦跳跳地一眨眼的功夫就到了。 走到招待所门口，史长明悄声对我说；“这件事别让他俩知道，传到队里不好听。” 我心领神会地点点头。 回到招待所，吃过晚饭后在屋里待着很无聊，王涛提议出去走走，于是我们四人就来到了江边。巧得很，在这里竟然遇见了李凤兰和李春梅她俩，我们都非常高兴和吃惊。 李凤兰兴奋的连拍手带蹦脚的，向我们喊着说；“咋这么巧啊？我正琢磨怎么去找你们呢，没想到在这里遇到你们了，啊！我真是、、、”她的声调拖延了一下，似乎是在选择词汇，“、、、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啊，哈哈哈、、、” 异地相逢倍感亲切，我们在江边的沙滩上边走边聊，李凤兰说，她来县里开会住在李春梅家。然后又告诉我们说，创业队现在开始搬家了，砖厂还留有一些人。 我们好奇地问；“新建的创业队是什么样子的？离砖厂有多远啊？” 李凤兰说；“创业队在树林子里，可远了，能有二十多里路呐，”歇了一口气又接着说；“咱们正在盖房子呐，是个草泥房。可艰苦了，干活还累，每天都是和泥，脱坯，扛木头，炕还没有搭好，现在都住帐篷呐。” 听到这里我感到很幸运，幸亏华老师的同情和慈爱没有让我俩回去，躲过一劫呀。 李凤兰和王涛是同学，他俩聊的很多，谁谁谁来信了让我向你问好，谁谁谁和谁处对象了等等，全是他们同学之间的事情。 李凤兰问；“崔永杰怎么样了，我明天去看他。” “哎呀，天天唱东方红太阳升啊，满走廊都能听见。”王涛笑着说。 天色已经渐黑，半个月亮悬挂在空中，江水在月光的映照下泛着粼粼的波光。 我们在往回走的时候看见前面的沙滩上有一团燃烧的火，幽暗的月光下有三四个人在拉扯着。走到近前才看清，有三个挎枪的民兵在询问一个老头。从他们的争辩中我们了解到，那个老头的孙子病了，他家请了一位大仙，大仙说；“孩子受到鳖精的冲压。”让他在天黑的时候到江边，往江里扔两个鸡蛋，并把大仙写的那道黄符连同三包纸一起烧了，孩子的病就好了。 老头一边烧着纸嘴里叨咕着咒语，这时民兵来了，说老头是间谍，在给对岸的苏修发信号，因为刚刚有一艘苏联的军舰在这里经过，而且对岸还有接应。 一个民兵指着那面说；“你看那面有灯光。” 我们放眼向对岸望去，果然，在瞭望塔的附近还真有一个黄豆大点的灯光在晃动，或明或暗，或上或下，忽隐忽现的。我们的心立刻也跟着紧张起来，不管老头如何辩解，那两个民兵不容分说，一边一个连扯带拽地把老头架走了。 剩下的那个民兵好像是个头，转过身对着我们厉声问道；“你们是哪里的，在干什么？” “二哥，我是春梅。”李春梅上前一步说。 “哦，是小梅呀，你怎么在这？”那个人瞬间变成了笑脸。 “他们都是我们创业队的知青，来县里办事来啦。” 原来，这个民兵是李春梅家的邻居，如果当时没有李春梅在场的话，是不是也会将我们几个带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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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3-11-21 12:53: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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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3-11-22 07:51:1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