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创业队 四十四 勇闯野猪林

陈维新

四十四、勇闯野猪林

我顺着公路走了不远便进入了一片茂密的树林子里，公路两边的树木高大阴森，里面长满了灌木和荒草，黑黢黢的有些瘆人。忽然，草丛里响起一串“嗦嗦嗦”不知什么动物奔跑的声音，吓得我一激灵，瞪大眼睛循声望去，树林里幽暗暗，静悄悄。我忽然觉得那杂乱的荒草后面，好像有无数只冷酷的眼睛在窥视着我，我越看越害怕，心里有点发毛，急忙转过头去，再也不敢往树林里看了。

我快步地奔走着，眼睛的余光却不停地向两边的树林子里面瞄望着，全身的神经高度紧张，时刻警惕着一草一木的动静。

人啊可真怪，当你越害怕什么时，你的注意力就会越去关注什么。就在我心惊胆战惶悚不安的时候，脑子里突然蹦出来王明忠曾经给我们讲过的有关“狼”的故事。

那是去年的冬天，外面北风呼啸，大雪飘飞，我们躺在宿舍里百无聊赖，王明忠突然说；“你们知道狼是怎么赶活猪的吗？”看到我们一脸的懵逼，他提高了嗓门，“告诉你们吧，狼一口叼住猪的耳朵，然后用尾巴抽打猪的屁股，那猪啊乖乖地就跟着跑了。”

我们觉得挺有意思的就都聚拢过来，围在他的身边，王明忠显得有些得意，慢慢的说；“你们知道狼是怎么吃人的吗？”他边说边从裤腰上拽出旱烟口袋慢慢地卷了起来，大家谁也不敢插话急切地望着他，有人给他把烟点着，他深深地吸了一口烟，神秘地说；“狼啊在你身后偷偷地撵过来，两只爪子搭在你的肩上，只要你一回头，它便一口咬断你的喉咙。”

为了让我们相信他没有撒谎，还讲述了一件发生在他们村的老朱头身上的事。

“这是真的！就是朱江他爸，不信你们可以去问朱江。”王明忠瞪着眼珠子一脸的认真。

朱江是一九五村的机务队长，长得很英俊，总是一副笑容可掬，和蔼可亲的样子。

王明忠绘声绘色地讲了起来；“那天老朱头拿着红缨枪从地里回来，突然觉得有两只爪子搭在他的肩上，他知道是狼没敢回头，双手倒拿着红缨枪猛地向后戳去，然后一个箭步跨过一条壕沟，回头一看，那只狼坐在地上痛苦地看着他，肠子都流在了地上，老朱头扛着红缨枪撒腿就跑，到家后三天没敢出门。”

屋里静悄悄的，听得我们毛骨悚然，他又卷了一颗烟接着说；“你们知道什么狼最厉害？”他扫了我们一圈后压低了声调，“白色的狼最厉害！如果谁要是遇到了这种狼肯定是没命了。”接着他又煞有介事地说；“这种狼非常少，前不久有人在海青看见了两只白色的狼，雪白雪白的一点杂毛都没有。”

天哪！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在我越是害怕的时候怎么却想起来这个故事？怎么办呐？我手里什么东西也没有啊，有个木棍也行啊。我忙向四周张望寻找，公路上只有一堆堆沙毛，连个拳头大的石块都没有。树林子里能有，可是我也不敢去呀，黑黢黢地看一眼心里都哆嗦。这时我有点害怕了，如果真的从树林里蹿出两只狼，而且还是白色的，我不就完了吗！想到这里我有些后悔了，“怎么办呐？转回去？”可是已经走出了这么远，我心里犹犹豫豫地拿不定主意，硬着头皮继续往前走。

忽然，天空刮起了大风，小雨瞬间变成了鹅毛大雪和冰雹。雪花不是片状的，而是像爆米花那么大的雪团漫天飞舞，白花花的天地一色。路边的树木整齐地顺着风向弯曲摇摆，伞状的树冠犹如无数只毛茸茸的魔爪，拼命地向公路伸展，发出呼呼的声响。

狂风裹挟着雨雪横扫着打在我的右侧身上，我感到右侧的脸有些刺痛，忙掏出手绢贴在脸上。

幽暗寂静的树林此时沸腾了，呼啸着，像是从潘多拉魔盒里挣脱出来的妖魔，在飓风中狂甩着长发，暴躁地哀嚎着，乱舞着。

我惊恐万状，好像是行走在阴曹地府，道路两旁伫立着一排排披头散发的妖魔鬼怪，它们呐喊着，怪叫着，摇头晃脑，拍手跺脚。精神上的极度紧张，让我有种末日降临的感觉。

这时我想起了我的亲人，爸爸妈妈，姐姐和弟弟，他们在干什么呢？他们能想到此时此刻我正在遭受的灾难吗？如果我真的被狼或黑瞎子拖进树林子里，肯定尸骨不剩，他们到哪里去找我呀，他们会多么难过啊、、、

还有我们队那些人他们会怎么说呀，能想到我是被狼吃了吗？要多久他们才能找到我的下落呀？、、、嗨！怎么找啊，连个骨头都没有，想到这里我心里一阵悲哀和酸楚。

如果我真的被狼吃了，肯定是一个轰动全县的特大新闻；

“一个佳木斯的男知青在海青的树林子里被狼吃了，尸骨不剩，只有一堆破碎的衣服，经辨认，判断为前不久，曙光公社创业队失踪的xxx。”

这下王明忠又有新的故事了，李清华他们会怎么想呢？是否会后悔没能留住我？王县长听到这个消息后会不会想到是我呐？那个曾经请求要搭乘他车的那个小知青啊。

狂风猛烈地刮着，雪花铺天盖地，漫天飞舞，整个世界白茫茫一片，公路上已铺满了厚厚的白雪。前面是一片开阔地，两边的树林子被伐掉了，露出一大片灰白色的天空，树林子里亮堂了许多。

我心想；“狼吃我的时候，是先咬胳膊还是先咬腿呢？我疼不疼啊？黑瞎子那满是涎液的大嘴臭不臭啊？、、、我的妈呀、、、”我的心一阵痉挛，痛苦得呻吟着，“哼哼哼、、、”

“上帝保佑我吧！上帝保佑我吧！”我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地祈祷着，什么也不想了，只求上帝开恩帮我躲过这一劫。

我紧张快速地奔走着，可是这条路却是那么的漫长，似乎没有尽头。我来的时候是从江边走过来的，我不知道而且也没有人告诉我还有这片树林子啊。我总感觉那树林里面有无数只贼溜溜的眼睛在窥视着我，让我心惊肉跳。还要走多久才能出去呀，我的心啊焦灼而又惶惶不安。

就在我紧张得草木皆兵的时候，突然有个东西“嘭”的一下触到了我的肩膀上，吓得我浑身一激灵，头发倏地竖起来了，脸皮瞬间冰凉，猛地大喊了一声“狼！——”然后就“嗖”地一下子向前窜了出去。整个身体瞬间发生了急速的传导性反应，这完全是生命的本能。狂跑了几十米后转回头一看，一节折断的树枝在公路上被风吹得不停地翻滚着。

我彻底崩溃了，一下子瘫坐在地上，“哇！——”地一声大哭了起来，像是泄了气的气球弹不起来了。

吓死我了，还以为是狼呢，原来是一节被风雨折断的树丫掉在了我的身上。

在海青大队的食堂里，面对素不相识的女炊事员，我保持着男子汉的尊严能忍住泪水，可是这一刻我实在是忍不住了。现在整个世界只有我自己，无所顾忌，哭吧，没有人笑话你，我委屈、我恐惧、孤独、悲伤和绝望等等各种感受全部发泄出来了。

我哭，是在向狂风暴雨的怒吼，是在给自己壮胆，驱赶心中的恐惧。我哭，是向藏在丛林里那些虎视眈眈的野兽发出的威慑，不要靠近我。那节折断的树枝让我的恐惧达到了顶点，有种大难不死，劫后余生的侥幸。除此之外我还有什么办法呀，听天由命吧。哭啊，尽情地宣泄，尽情地嚎叫，歇斯底里的我，似乎也变成了疯狂的野兽。

树林在狂风中剧烈地摇晃发出尖锐的呼啸，漫天的雨雪借助风的威力，猛烈地拍打着大地，无助的我在暴风雨的肆虐下是那么的孱弱和渺小。整个世界轰鸣着巨大的风声和雨声，只有我自己才能听得到我的哭喊声，只有我自己才知道我是在哭。

也不知哭了多久，渐渐地有些清醒了，我感到屁股冰凉，雪水已浸透棉裤，我急忙站起来，湿冷的棉裤即刻粘贴在双腿上。我浑身打了一个冷战，手绢也不知哪里去了。我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水和雨水，望了一眼那个被风吹断的落在我身上的树枝，它在风雨中颤颤巍巍地晃动，好像是在向我告别，又好像是在嘲笑我，我心里一点怨恨都没有，深情地望了它一眼；“感谢上帝，你不是那只白色的狼。”

八点多钟我终于走出了这座阴森恐怖的树林。

龙行天下

冰天雪地连夜走，
满心恐怖满心忧，
大哭大叫无人在，
有惊无险出林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