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忘的木匠生涯》第十九章选择助手之三 作者 董连峰

连峰

(上接《难忘的木匠生涯》第十九章选择助手之二)

    王志排长听后，似乎放弃了先前对我的不满，但却以一反常态的口气说到：“你就不怕有人给你戴上一顶保护黑五类分子的大帽子？在大是大非面前，你可要立场坚定，旗帜鲜明啊！”听他故弄玄虚的口气，看他鲜见的严肃神态，我知道他不是认真的。他政治上成熟，但并无明显的极左思想的倾向，或许那只是他敷衍形势的需要，抑或是对我的做法多少有点儿担心，才故意试探我是否下定了决心。不等我表示态度，他接着说道：“我可听说，他直到现在也没认错，一排也没停止对他的批判教育，这个时候……，你现在把他调到修理班合适吗？恐怕也会遇到较大的阻力吧？当然啦，不管怎么说，他毕竟还只是个孩子，何必非要把他往死里整嘛！”很显然，王排长对“大圣”的商调问题虽然有所担心，但也无意在极左政治的高压下，为后勤排关起那扇谨慎行事、只求自保的大门。

    “是啊，昨天晚上我详细了解过，其实就因为他的一句牢骚话，据说已经被批判多日了。”我立刻摆出几乎想了一整夜的理由，继续说道：“但是，根据我的详细了解，问题并不像个别人说得那么严重。事实上，只是几个人在侃山聊天儿时，‘大圣’话赶话的一句耍贫嘴，结果被人无端上纲上线，硬说他的政治思想有问题，因此而受到批评后，又因为言语过激，顶撞了一些人，致使问题进一步复杂化，其性质也由原来的批评教育演变成为政治批判了。甚至还有人声称，‘大圣’出身资本家，他的行为当属阶级斗争的新动向，执意要把此事定性为政治事件。为此，‘大圣’的思想压力很大，并有极强的抵触情绪。如果不能及时、妥善地解决好这个问题，不但‘大圣’的思想问题得不到解决，还极可能使他走向极端，战友们之间也可能因为意见不合而出现分裂，这既不利于团结，也会影响到今后的工作。所以，我认为要想帮助‘大圣’转变态度，化消极因素为积极因素，还是让他换个环境，比如把他调到即将成立的修理班，跟我一起当木匠较为有利。而且，即便从政治上考虑，我们也该顺势而为，去做积极的推动工作，以免被人为地制造成阶级斗争，使矛盾扩大化。”说到此处，我的话锋一转，用发自内心对他的信任说道：“凭你在连队里的威望和影响力，帮助‘大圣’解决调动的问题，不过是举手之劳，小菜一碟，而且，我相信，无论是谁，他也得给你王排长这个面子！”

    或许是我的真实意图打动了王排长，或许是我刚刚归属到他的麾下，他情愿送我一个顺水人情，对我的想法和建议一直都在点头表示赞同，并最终承诺立即向连队领导汇报我的上述想法和建议。

    结果不出我的预料之外，“大圣”调动的事进展很顺利，仅仅是在短暂午休的时候，王排长就跑到我正在清理中的木工坊，兴冲冲地告诉我，指导员李文和副指导员金跃明均已同意了这次调动，特别是金跃明副指导员还当即表示，“大圣”的调动问题，无论是对个人还是对集体都是一件有益的事，他会征得连长的同意后，再去会商一排的排长，争取让“大圣”尽快到修理班报到。随后，他还就事论事，向指导员郑重提出了以下建议，他说：今后对待年轻人确实需要不断加强政治思想教育工作，但针对一般性的思想问题，切勿动辄就上纲上线，一棍子把人打死，那样做，既不利于调动一切积极因素，又不利于团结和工作，对连队的稳定和发展也会带来负面的影响。

    了却了一桩心事，我自然感到高兴。但是，修理班的工作对我来说毕竟是个全新的课题，自己的学业又是“半途而废”，所学到的“手艺”不过是点儿皮毛而已，尤其是对连队所需维修农具的现状，以及办公和生活用品等方面的实际需求都还不甚了解。因此，我对自己能否胜任未来的工作确实缺乏足够的自信。

    对我来说，木工坊的清理工作很简单，搭起工作台，盘好取暖用的土火炉，备齐所需要的各种工具，我的木匠生涯基本上就可以正式起步上路了。手上的“活儿”虽然远不够利索，但我相信，只要在实践中勤工敬业，用心钻研，自己的手艺仍然具有较大的提升空间。问题就在于，修理班的工作范围尚未得到明确，而且，该从哪些方面为连队的正常生产提供必要的保障也不明晰。仅就木匠本身而言，工作范围是有限的，而修理班的工作范围则要宽泛得多，其中必然与铁匠活密切相关。所以，一旦工作全面展开，缺少了铁匠的配合，修理班的工作相当于单条腿走路，必定会对全面保障连队的生产活动带来诸多不便。古语云：“预则立不预则废”，作为修理班的唯一筹建者，我必须把这些问题尽可能考虑得周全些，否则，不仅难于有效地完成相关的工作任务，也会让自己经常处于无所作为的被动地位。

    吃过晚饭，我带着这些问题再次向连长做了汇报，并且顺便询问了“大圣”的调动问题。连长的态度非常明确，他说：“关于修理班的工作范围，连队领导在考虑组建修理班的时候就已经做了初步的规划，设定修理班的编制为，木匠三人，铁匠三人，瓦匠三人，电工一人，杂项（搓麻绳、扎扫帚、营区绿化、仓库协理等）一人，只是由于条件有限，人员还不能很快到位。”谈及“大圣”调动的事，他说：“一排已经同意，你随时可到一排去要人。”最后他还鼓励我说：“万事开头难，你先摸索着干，饭总是要一口一口地去吃，路也要一步一步地去走才行。”

    化妆室和礼堂是一座整体建筑，中间仅有一墙相隔，靠近南窗东侧的内墙角处有一个小门与礼堂相通，是连队举办春节联欢会时，演员们走上礼堂舞台的必经之路。化妆室的南北长约七八米，东西宽约三点五米，平时只用作临时库房。每逢重要的节假日，为了活跃连队的生活气氛，各个班排自行编排的一些文艺节目在礼堂进行汇演时，这里才临时当作化妆室，改作木工坊是绰绰有余了。化妆室的杂物基本上已经被我清空，卫生状况也大见好转。“大圣”的到来让我轻松了很多，也随即打破了这里的沉闷。下一步，我们就要垒砌土火炉，搭建工作台了。

    在天寒地冻、滴水成冰的日子里，垒砌土炉的工作是具有一定难度的，取土只能到处刮地皮，关键的问题是，和出的稀泥随时都会结冰，但是，这却难不倒一向肯动脑筋的孙“大圣”。他先从麦场迅速弄来很多麦秸和一些碎木块堆放在即将垒砌土炉的位置，点燃后，又一刻不停地弄来了土坯、干土和井水。熊熊的烈火给空旷的屋内增添了温暖，尽管烟雾弥漫，可也排除了稀泥被冻住的后顾之忧。很快，一个实用的土火炉便在我们的欢声笑语中垒砌起来，铁皮烟筒使用铁丝加固后，细心的“大圣”随即把尚未燃尽的炭火小心地放入土炉中，他的目的自然是想借用余火烘烤刚刚垒砌起来的炉膛。相对而言，搭建工作台是我的强项，但从库房找来一些合适的板材后，却由于工具不全，无法立即开工，只好临时作罢。

    “大圣”是个爱干净的人，他刚调到修理班，心气儿高，又充满了新鲜感和愉悦感，对我粗粗打扫过的房间，自始至终都是横挑鼻子，竖挑眼，总而言之，处处不满意。特别是对常年遭受风雨侵蚀，但却从未擦拭过的玻璃窗更是耿耿于怀，成为念念不忘的一块心病。当手头暂无其他杂事可做的时候，他手指着窗上经年累月沉积下来的泥水点、几乎不透光线的脏玻璃，以他独特的幽默调侃道：“你看看，这哪还像是玻璃，瞅不冷地看上一眼，倒像是堵在窗框里一块儿又一块儿锈迹斑斑的细筛子，连透过玻璃投射进来的阳光都被筛成碎块啦！再说了，咱修理班才刚刚建立起来，总得有个新气象吧！不然，别人肯定以为咱们两个是一对十足的大懒包儿呢！”说着，他率先忙活了起来。在他那种毫无妥协余地的积极鼓动和带动下，我极为顺从地给他做了下手，谁又情愿自己被别人看作是一个十足的大懒包儿啊！